洛怀川的一番肺腑之言令胡大人颇为动容,遂沉吟片刻道:
“此番心意太过贵重,老夫心领神受。这只狸奴虽灵秀动人,也断然不能接受。”
正当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收场时,耳闻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
“子平兄,旁人之物可以不要,然我家兄弟此礼却是非收不可呀。”
洛怀川闻听此人声音耳熟,十分酷似范仲淹。
殊料扭头一看,顿时欣喜地迎了上去,与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口里还不忘言道:
“范老哥,你如何来了这里?小弟我不是做梦吧?”
范仲淹拍拍他的肩膀,望着胡则诧异的目光道:
“怎么,老兄该不会是不欢迎我这位不速之客吧?”
胡大人揉揉眼睛,眼泪险些没流出来,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哽咽着道:
“哎呀,我的好贤弟呀,老哥我可是想死你了呢。快坐下,我来与你介绍几位客人。”
言罢,热情地拉着范仲淹坐了下来。
柳永一见,不待胡大人开口,也紧忙起身与范仲淹见礼:
“你我自苏州一别,想来已有四载。希夷兄还是神采依旧啊。”
胡则一见,越发懵了,指着范仲淹、柳永、洛怀川三人道: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看你们如此亲近的样子,莫非之前早成莫逆不成?”
范仲淹坐定,面上充满笑意道:
“还真让子平兄说着了,这位姓洛的小兄弟便是我与你信中所言的那位捐银三十万两,助我平复苏州水患的洛怀川。
然我未告知你的是,他还是我义结金兰的好兄弟。而这位柳大人即是他的七哥,也是他的小姑父呢。”
胡则闻言,再一次细细打量起洛怀川来。
见他相貌平平,身材中等,但浑身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儒雅与稳重。看着看着,猛然以手加额道:
“洛怀川,洛怀川,哦,我想起来了,我说这名字怎地如此耳熟。
莫非你就是那个赴辽迎亲使,不但带回了神射手太史父子。还将耶律宗真的胞妹安平郡主也拐了回来,此事早已传为佳话。”
范仲淹闻言,不免哈哈大笑道:
“子平兄只知其一,不知一二。我这贤弟还有一个哥哥,唤做洛怀亭,表哥唤做狄青的。
去岁正旦大朝会上以绝技大败辽人,着实为我大宋增光添彩。”
胡则再一次被范仲淹所言震惊到了,复又问向洛怀川道:
“大朝会上还出了一位女中豪杰唤做洛怀婉,同样以精湛的厨艺完胜辽人。莫非也是你洛家人不成?”
洛怀川闻言,谦逊地回道:
“大人谬赞了,此人正是舍妹。”
话到此处,胡则始才明白三人之间关系。免不了一通溢美之词。洛怀川又连连谦恭数次,方才得了机会向范仲淹介绍邵雍。
“老哥,官家不是赐我‘神棍小邵雍’这个称号么?你一直说要见见先生,如今您眼前的这位便是了。”
邵雍一直面含微笑的聆听诸人的谈话,忽闻洛怀川提起他,遂站起身,对着范仲淹深施一礼道:
“共城邵雍见过范大人,大人忧国忧民之心令人钦敬。
‘伏阁请对’一事更见霜风傲骨。在下对大人仰慕许久,只恨无缘相见。今日得睹真言,实乃平生之幸。”
范仲淹早闻洛怀川屡番夸赞邵雍,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
始终面含笑意,且眼神清澈明亮,宛若朗星般璀璨。使人一见,便有欲与其进一步结交之感。遂言道:
“你的事怀川与我说过,能将功名利禄看做浮云,唯一心教书育人,你我也算是志同道合。稍后少不了一道痛饮几杯。”
邵雍闻言,连连应诺。
这时胡则突然问范仲淹道:
“对了,贤弟,你不是在饶州任上么?如何今日突然间到了这里?”
范仲淹抬手指了指柳永道:
“还不是咱们这位大词人得了新作,要与我切磋切磋。
顺便又提了一下怀川老弟欲来之事。我一琢磨也有许久未见老哥了,索性便来了。”
“哦,柳大人又出新作了,可否吟来,让老夫也鉴赏一二。”
柳永拖让再三,盛情难却之下,只好缓缓吟道:
秋尽。叶翦红绡,
砌菊遗金粉。
雁字一行来,
还有边庭信。
飘散露华清风紧。
动翠幕,晓寒犹嫩,
中酒残妆整顿。
聚两眉离恨。
胡则大人闻罢,眉头微簇道:
“老夫平生最不擅诗词,然却也能品味出这首词似乎在描述闺中之人,思念远征夫婿那般孤独寂寞之感来。词风淡雅蕴藉,意境绸缪婉挚。
然读来不免有些令人伤感。莫非大人欲借此诗有所指么?”
“大人果然独具慧眼,眼见西夏与大宋之战一触即发。
届时狼烟四起,会有多少铁骨男儿别娇妻,离爹娘,血染杀场。
每想到此处,遂有感而发,做下此词。借此以舒胸臆罢了。”
一说到即将爆发的宋夏之战,在场四人的心情皆一时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