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无择瞥了一眼怀月道:
“伯母寿诞之日,你恰巧在忻州赈灾。怀亭大哥与狄表哥便从军营中告了假,回来与他老人家祝寿。
席间,魏姑娘与伯母送了一床由一百个不同寿字绣成的锦被。伯母甚以为奇,便展开令众人观赏。
魏姑娘见伯母瞧得不够真切,遂取来蜡烛照明。也不知是由于视线不好,亦或是过于紧张,竟自绊了一跤。
结果那烛火正倒在锦被上,瞬间烧出一个大窟窿。魏姑娘心急之下,竟然拿身子去扑,不想反将自己也伤了。”
“哦,那伤势紧要么?表哥在一旁,如何不拦着?”
“川子,非是谁人不想拦着,只是事发突然,恁是哪个也想不到哇。事后,伯母怕魏姑娘心思重,还特意安慰她。
谁知一夜醒来后,她却不见了踪影。随身携带的包裹也没了,显然是离家出走了。这下可急坏了表哥,发疯了一样出去寻找。
你猜怎么着,这魏姑娘也是运气好,正当她向路人打听如何返回辽国时,被邻家的阿婆认了出来,便多问了几句。
一见她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便以带路为由,绕了一大圈,将其送回了洛宅。”
洛怀川闻言,不住地扶着胸脯道:
“好在未遇到歹人,不然表哥可是要内疚一辈子了。”
孙无择一面为他夹菜,一面道:
“对了,前几日大庆楼的赵掌柜领着潘楼、遇仙楼、玉楼、千春楼、铁薛楼的几位掌柜来了。
见你未归,便走了。赵掌柜昨还遣人来传信,让你回了,过去一趟。”
“明白,他们是怕我死在忻州,这次赈灾的银子便白花了。要说这次还真得感谢他们几位鼎力相助,不然这忻州百姓可有的罪受了。”
“川子,闻怀月言说你此行收了一个神偷,唤做谢三的,如何未见人呢?”
“这小子初到京城,瞧着啥皆觉新鲜。我让魏胜领着他四处转转,开开眼界,顺便添置几身行头。”
三人又聊了一会,待用罢饭食,洛怀川刚准备回洛宅休息,却闻宫中的小太监前来传旨,命他进宫见驾,还特意嘱咐要带上谢三。
洛怀川心里直纳闷,不知仁宗这是要唱哪一出。正命人出去寻他,却见谢三焕然一新地回来了。
洛怀川将他与孙无择做了介绍,与他说起仁宗皇帝欲见他之事。
谢三闻言,嘿嘿一笑道:
“我明白了,待我稍作准备,咱再动身不迟。”
言罢,转回到魏胜与他安置的白府中最后进的那处小园子。鼓捣半晌,方怀抱一个木盒子,与洛怀川赶奔皇宫。
由于怀婉之事,仁宗见了他,格外感觉亲切,拉着他的手坐到一旁道:
“小师父,难得你待我一片赤诚之心。闻听茂则言说,你联合几位掌柜的倾囊相助,此举令朕感动不已。
如今三州灾情平复,汝等厥功甚伟,朕必当厚赏才是。但又不知赏些什么,方能表达出朝廷感激之心。”
洛怀川闻言,思虑片刻道:
“官家,钱财对于几位掌柜的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更看重的名声。
就如您曾赏赐陆宁远一块齐贤匾是一样的,对了,说起这块匾,我是如何不愿相信官家会如此草率行事的。
况且赐他这块匾的同时,您又赐了我您身上脱下的紫貂裘,这无疑是在暗示我一切有您罩着,不是么?”
仁宗微微一笑道:
“真有你的,也不枉我唤你一声小师父了。不过。嘛,还是未全然体会我的意思。”
“哦,不妨说来听听。”
“你且将齐贤二字倒过来念念,自然明白。”
“齐贤,贤齐,原来竟是嫌弃二字,当时如何便未想到这一层呢?”
仁宗再一次颇为得意地笑了笑:
“你以为朕是如此好糊弄的么?一般来说,通判乃由朝廷派遣文职官员担任。
陆宁远竟然敢举荐这个师爷出身的柳南翔,令我觉得朝中必有人与其暗通款曲。这才顺水推舟,应了他所求。
便是为了麻痹于他,令其原形毕露,揪出背后同流合污之人。”
仁宗的一番话,令洛怀川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称赞的同时,也产生了新的疑惑,遂问道:
“如此说,即便龚大人不带兵前来,官家也有万全之策喽?”
“这个自然,茂则跟了我许多年,你又是我的小师父,我又怎能令你二人陷入险境而置之不理呢?
实话对你言说吧,我早令你表哥狄青带着圣旨混迹在人群中,只要陆宁远彻底现出原形,即刻将其捉拿归案。
只可惜这个李道长却一刀结果了他,以至于令我精心布下的棋局草草收场。对了,朕问你之事,尚未答复呢?”
洛怀川以手加额道:
“我意只需赏赐大庆楼、潘楼、遇仙楼、玉楼、千春楼、铁薛楼各家一块由您亲提的匾额,便是最大的殊荣了。
其中大庆楼掌柜的出力最多,我曾答应他,向您求个恩荫,许他的儿子进国子监修学,以期将来谋个一官半职的。”
仁宗闻罢,当即应允。站起身,来到御案前,泼墨挥毫,以飞白书写下“善德为先”四个大字,又盖上了自己的章戳。
待赐完了字,便问洛怀川道:
“那个唤做谢三的可否随你一道进宫了?”
“哦,自然是来了,便候在殿外。因未奉召,草民也未敢让其进来。”
仁宗朝张茂则摆摆手道:“传谢三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