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望着娘亲慈爱的目光及殷切的眼神,迅速穿好衣裳。用罢饭食,带上小厮吕乾,辞别聂娘子出发了。
由于司马光年少时经常随着爹爹司马池出游访友,对各处名山胜水、人文地理了然于胸。
故二人一路上游福地,逛洞天,间或拜访爹爹旧友,当真好不惬意。
这一日迫近未时,主仆二人终于来到登封县境内。吕乾指着一家客栈道:
“公子,这可是最后一家了,若此地再无闲余的房间,你我二人便要露宿街头了。”
司马光仰头一望,这家客栈为上下两层歇山顶筒子瓦建筑。四角檐牙高啄,檐角下挂着一溜红灯笼。与人一种古朴典雅之感觉。
待进得店内,闪目一看,掌柜的是位年逾四十的中年妇女,微胖的身材,四方脸上长着几颗雀斑。见来了客人,忙堆起笑脸招呼道:
“二位可是要住住店?哎呀,你们来的可正是时候,小店仅剩一间上房了。”
司马光点点头,微笑道:
“掌柜的,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上房便上房。左不过是歇息,心安,在哪里皆是一样的。”
“这位公子说得好,那不如将这间上房让与我家公子如何?”
司马光闻言,扭身一看,打身后不知何时进来两位青年后生。说话的那位小厮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与吕乾一般大小。
身边的那位一副儒生打扮,面皮白净,长得斯斯文文,倒比男子还要俊俏三分。未及司马光做答,吕乾率先言道:
“想得美,让与你们了,我们住哪?”
那位小厮挨了抢白,回怼道:
“你家公子不是说了住哪皆一样么?再说,我又没问你,要你多嘴?真是没规没距。”
言罢,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对着司马光深施一礼道:
“这位公子,你看天色已晚,附近的几家客栈皆挂出了客满的牌子。我家公子赶了一天的路,甚觉疲惫,您能否行个方便呢?”
司马光有心拒绝,但一看那位公子却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得同情心泛滥,问向女掌柜的:
“店家,除了这间上房,您这店里尚有可以栖身之所么?”
掌柜的摆摆手道:
“这个季节,太室山风光秀美,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所在。我这一间啊,也是客人刚退的。
你若发了善心,只好去那破庙安身了。不过我可提醒你,闻说那里盘踞着一条黄花大蟒,业已吞下数人了。”
闻听破庙与大蟒,可把吕乾吓得够呛,取出银两,放到桌子上:
“店家,我们公子不让,便这间了。”
谁知那位小厮一把将他的银子推向一边道:
“店家,多少银子,我们加倍。这房间我们要定了。”
吕乾见对方蛮横不讲理,顿时也来了脾气,一把将他推到一旁:
“去去去,一边去,有没有先来后到?看你家公子倒是儒雅得很的,你却跟个小霸王似的,真没教养。”
小厮吃了亏,哪里肯依,正欲近前与吕乾前理论一番,却被司马光与自家公子同时拦住。
司马光点着吕乾的脑门斥责道:
“怎地越来越无有规矩了?破庙就破庙好了,也值得你这样,岂不丢了读书人的颜面?”
那位公子也数落起小厮来:
“桂珠,我与你讲过多少回了,出了门不比家里,行事怎能如此放肆呢?”
直说得他拿眼睛瞪着吕乾,一副挑衅的样子。闻公子训斥完了,气哼哼地拉着他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
“好好好,公子批评的是。咱去住破庙总行了吧,今夜便让那黄花大蟒吞了我你便省心了。”
不想司马光伸手拦住二人道:
“公子,且留步。”
随即朝吕乾一使眼色,吕乾不情愿地收起银子,悻悻地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一面走,一面不满地咕哝道:
“你倒是充好人了,不会今晚真的去宿在破庙里吧?”
司马光回身瞥了瞥他哭丧的脸道:
“即便你愿意去,本公子也不会同意的。想我今科必中进士,可不想做那蟒蛇的口中餐。
这里离太室山仅个把时辰的路程,稍后,你我二人食得饱饱的,咱去嵩山书院寻个落脚处。”
吕乾闻听,这才展露出笑模样,凑到近前问道:
“公子,咱这还未到京城呢,你怎就进士及第了呢?”
“你小子真不会讲话,这到不到京城,你家公子我也是进士及第。读书人连这点自信也未有,料也榜上无名。”
就这样,二人寻了一处小店,用罢饭食,直奔太室山而去。
此山位于登封县北,为嵩山之东峰,最高峰峻极峰,高近四千五百尺。
据传,大禹第一任妻子涂山氏生启于此,山下建有启母庙,故称太室山。取“室者,妻也。”之意。
太室山共有峰三十六座,峰峰耸峙,呈环向攒耸式,宛若含苞之莲花。主峰曰峻极,源于《诗经?嵩高》中那句“峻极于天”。
待司马光主仆行至山底,仰目一望,但见岩嶂高险,披红裹绿,色彩纷杂。山峰间紫雾氤氲,美不胜收。
此时申时将过,太阳已成下落之势,金色的余晖撒在层林间,宛若给这座神秘之山披上一层五彩的霞衣。
司马光信步拾级而上,耳闻瀑水轰鸣,随口吟道:
“暮还嵩岑之紫烟,三十六峰长周旋。”
吕乾见他出口成诗,不免赞道:“公子才思敏捷,正对此景。”
不想却不司马光又弹了一个脑壳道:
“此乃唐代诗人李白《咏嵩山》里的两句,哪里便成我做的了?
让你小子平日里多用些心思在学问上,你偏当做耳旁风。
这要是被旁人听去了,岂不嘲笑你家公子我,竟连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教不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