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则递过一把银箸,仁宗夹起左边一块鸡肉,感觉表皮极薄,肉质结实且细嫩可口。而右边的那只口感上则略微逊色。
遂将一朵簪花投入到左边的竹篮中。辽使见状,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品鉴之后,也做了与仁宗同样的动作。
待诸人品鉴完毕,夏使开始点数篮中的簪花,随即宣布道:
“左篮中有花十二朵,右篮中有花九朵,左边黄金鸡胜出。请左边御厨出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皆提到了嗓子眼,仁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要说这道黄金鸡他平日是吃过的,只不过不如今日美味,一时心里也没了底。
在大家的殷切瞩目下,宋厨神采奕奕打从后面走到中央,拱手施礼道:
“鄙人不才,得诸位贵使抬爱,不胜荣幸之至。”
仁宗一见,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面上不免现出喜悦之色道:
“好,赏,重重有赏。”
辽使见失了先机,内心不免懊恼,遂皱着眉头问道:
“敢问这位御厨,我方选的也是同样散养在蜀地山间林地的土鸡,又尊以同样的烹饪法子,缘何会有差别?还请答疑。”
宋厨微微一笑道:
“你选的是蜀地之鸡,而我用的是越地之鸡,此其一也。
一般鸡在秋日正肥,那些个越鸡运到京城后,为了不让其掉膘,特选择冬暖夏凉之所饲养,此其二也。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一点,此鸡不但散养,且每日里闻听悦耳琴声,故而身心舒畅,肉质鲜美异常,自非寻常之鸡可比。”
辽使闻后,瞬间恍然大悟,不过依然嘴硬道:
“想不到天朝养鸡也有如此大的学问,赢了第一局,也不算侥幸。咱第二局再见分晓。”
言罢,便催促着夏使开第二局比赛。夏使同样将宋、辽两国御厨请到大殿中央,请辽厨宣讲菜品。
但见那位辽厨腆着大肚子,讲起话来瓮声瓮气道:
“我选的菜品唤做鲈鱼脍,即天朝之前的隋场帝口里所言说的‘金齑(jī)玉脍,东南佳味也。’
与八、九月下霜时节,取三尺以下者制成鲈干。下霜后的鲈鱼,肉色如雪,且无一丝不腥气。稍后请诸位品鉴。”
众人闻言,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仁宗因本朝赢了第一局。故而面色平淡中不免带有几分喜悦。
功夫不大,宫娥彩女开始上菜。仁宗见两盘中俱是紫色花、绿色叶与薄如蝉翼的白色鲈脍相隔,甚是赏心悦目,不免胃口大开。
夹起一片入口,待品鉴之后,觉得左边的肥嫩鲜美,少刺无腥。右边的虽然同样清白松软,不免味略带咸,肉质稍慢,遂将簪花投于左边竹篮中。
之后满怀期待地望向大殿的后面,希冀再次看到宋厨的身影。
然万没想到的是,评选结果揭晓,竟是辽厨以一朵簪花的优势胜出。
宋厨见输了比赛,登时懊糟的不行,沮丧着面孔问向那位辽厨道:
“我取的也是松江鲈鱼,缘何滋味不同?”
辽厨见扳回一局,不免得意道:
“你大概只知松江鲈鱼天生脍材也,恐不知于长桥南所出之鲈鱼四鳃,而桥北近昆山大江入海,所出鲈鱼三鳃,品质自然有所等差。”
“那你又如何晓得?”
宋厨不免追问了一句道。
“我虽为辽人,却打小在松江边长大,自然比你知晓得多。”
“哦,原来如此,身为宋人倒是孤陋寡闻了,当真惭愧至极!不过鲈鱼秋后始肥,肉白如雪,你又是如何做到保持鲜美的?”
辽厨见他谦虚求教,也收敛神色道:
“原是在秋时捕捞,之后仍取松江之水养在一眼深井中,故而略胜你一筹。”
“原来竟是早有准备,鄙人输得心服口服。”
言罢,满面羞愧的下殿去了。
仁宗问听二人之间的对话,心里也大概明白辽国为了这一日比试,早便处心积虑的安排了。
如今最后一局至关紧要,宫中的两位顶级御厨皆已出场,本以为志在必得,殊不知对方乃是有备而来。接下来,真是不晓得该当如何了。
一直静观的吕夷简见仁宗面现忧色,知道定是为第三局的人选犯愁,遂眼珠一转,猛然间想起一人来。
本不欲举荐,无奈有关国体,纠结半晌,最终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
遂近前一步道:
“官家,臣有一合适人选,必保第三场稳操胜券。”
仁宗闻言,急急问道:“但不知卿欲举荐何人?”
“臣所荐之人举国上下家喻户晓,便是太后生前懿旨亲封的‘厨中女状元’洛怀婉。
老夫寿诞之日曾请她过府献艺,当真是厨艺高超,无可媲美呀。”
“哎呀,还是卿思虑的周到,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如此,即刻传朕旨意,宣洛怀婉进宫应战。”
此时的仁宗也顾不得是否会在怀婉面前暴露了身份,毕竟事关朝廷颜面,一切实在由不得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