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婉瞥了一眼邵雍,眼神中满是不舍道:
“先生,也只好委屈你暂观这半幅《辋川别业》了。”
言罢,便随着张茂则匆匆赶往皇宫。
要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还需从正旦大朝会上说起。
单说正旦这日,三茅钟鸣后,仁宗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先诣福宁殿龙墀及圣堂进香。次至天章阁祖宗神御殿与祖先上供献礼。
复回福宁殿接受皇后、太子、皇子、公主、至郡夫人、内官、大内以下诸人上贺。
贺毕之时,銮驾始过大庆殿。此刻天已微明,早有百官依次等在宫门外。四名身着铠甲的镇殿将军伫立于殿角,一个个威风凛凛,身板拔得笔直。
参加元旦朝会之人有三师、三公、宰执、三省、宣徽院、翰林院、六部、御史台、秘书省、外正副任等官员。还有诸路举人,以及各国、各藩的朝岁使。
文武百官皆冠冕朝服,诸路举人、解首亦着青边白袍之士服。诸州进奏吏带来地方献礼,各国、各地贺岁使人员众多,如大辽、西夏、交州、回纥、于阗、南蛮五蕃等。
少顷,仁宗御辇来到,一片清跸之声,乐队奏乾安乐,仁宗转过玉屏于御座稳坐。殿中香烟缭绕,一片庄严肃穆之景象。
接下来便是朝臣贺寿,皇帝宣制答辞。奏乐声中,仁宗下御座,百官、贺使退下。朝贺仪式结束,仁宗开始赐宴。
诸国使人,如辽使、夏使、高丽与南番交州使、回纥、于阗、及南蛮五姓番诸使臣皆跪拜上贺词。
另有真腊、大理、大食等国使者也万里跋涉来宋朝贺。
待各位使臣见礼完毕,只见大辽使头顶金冠,身着袖窄紫袍,腰系金蹀躞(diéxiè),立左足,跪右足,以两手着右肩拜罢,言道:
“听闻天朝人才济济,善厨艺者不计其数。我主素来仰慕中原文化,犹喜食啖宋菜。
为此特意培养了几位御厨,此番随本使前来,欲与天朝御厨一较高下,不知宋皇意下如何?”
仁宗闻言,看看其他使节面上现出的异样神情,不由得眉头微皱,心里暗自嘀咕道:
“自从景德元年(1004年),宋辽两国达成“澶渊之盟”后,已约为“兄弟之国”,地位平等。
这耶律宗真忽然弄这一出,也不知心里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不过面上依然面沉似水道:
“但不知贵使欲如何较量法?”
“以三局两胜为限,皆做宋菜,且俱不能用时令食材。第一局菜品由宋出;第二局由辽出;第三局两国自选。
便由夏使节主持,各国使节品鉴。如此,方能不偏不倚。”
仁宗闻言,不免微微颔首道:
“如此也算公允,但不知赌注又是什么?”
辽使欲要张口,又顿了顿,迟疑半天方才言道:
“国主言说做了许多年的小弟,也想尝尝当兄长的滋味如何。
若是天朝输了,宋辽两国依旧是兄弟,只不过需尊称我国主一声哥哥才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各国使节更是面面相觑,纷纷侧目注视着御座上神色威严的仁宗,大气不敢出。
吕夷简见仁宗久黙不语,遂近前一步对着辽使言道:
“你邦即为小弟,如何敢大不违冒犯兄长,究竟是何道理?”
辽使闻言,嘴角露出轻蔑的一撇:
“宰相大人此言谬矣,即便是兄弟情,也要越走越近不是。况且比试的又是宋菜,莫非天朝是不敢应战喽?”
一句话怼得吕夷简面色铁青,欲待反驳,耳听仁宗言道:
“无妨,应下便是。往昔辽使、高丽使皆就馆赐宴,如今倒难得在一处欢愉,借此正可一道享用御宴。”
就这样,由宋厨先出了一道菜品,唤做黄金鸡。只见夏使节头戴金冠、身着绯色窄袍、腰系金蹀躞来自大殿中央,朗声言道:
“列位,双方第一道菜品已然做好,有请宋、辽两位御厨来至宴堂,并由宋厨介绍菜品。”
宋厨闻言,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对着众人一抱拳道:
“诸位,我出的这道菜品唤做‘黄金鸡’,取自诗仙李太白诗赋‘堂上十分绿醑(xǔ)酒。盘中一味黄金鸡。’
具体做法是,寻鸡净洗,用麻油、盐,水煮,入葱、椒。待熟时,剖开斩成块状,原汤另外上。如今白酒将热,黄鸡正肥,请诸位品鉴。”
夏使将其介绍完毕,又言道:
“为公平起见,每人盘中同时上此道菜品,并不标明属国。
列位使节觉得左边美味的,便将诸位顶上簪花投入左边竹篮中。倘若更喜右边滋味的,便将簪花投入右边竹篮中。
最后,以簪花数量定输赢,现在开始品尝。”
话音未落,早有宫娥彩女端着银盘鱼贯而入,后边两位提着竹篮的內监。
仁宗宴几前也放了一盘,他闪目一望,见两只鸡均一般大小,俱色泽金黄,起码从外表上看,分不出孰优孰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