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此时井水离井沿约有一尺来高,水体异常莹澈,竟一眼望到井底。
遂命连三碗取来一只吊桶,欲汲一些水上来。
却不料待吊桶将下到水里,水面忽然漾起一道波纹,自左向右旋转起来。少顷,竟形成一条龙纹形状。
这一幕惊得仁宗大喊一声“青龙”,随即手一松,险些将手里的绳索松开。
范仲淹等一干大臣见状,纷纷凑到近前,俯身观看。
此时的井水已然开始逐渐回落,那条青龙的身躯也越发清晰可见。众人头一回见此奇景,无不惊骇不已。
仁宗回过神来,拉紧绳索,汲上满满一桶水。
却见桶面拱起一个穹隆,而水却一滴未流淌出来。不由得赞道:
“真乃神泉也,与朕取只碗来,朕要尝一尝这水的滋味如何?”
连三碗答应一声,急忙转身取了一个玻璃杯递了过去。
仁宗取了一杯水,一饮而尽,顿觉清冽甘美,周身通泰,遂命众人一一品鉴。
几位朝臣一尝,无一不啧啧赞为神奇。仁宗大喜,对着谢玄道:
“你此番献井有功,朕便赐你一个封号。范卿,你素来多才,看朕赐他一个什么名号才算妥当?”
范仲淹略一沉吟:“官家,此井既是陈抟老祖托梦所献,不妨唤做‘梦仙道人’如何?”
“好,便依范卿,赐谢玄为‘梦仙道人’,玉霄观自即日起更名‘龙雀观’,由朝廷出资维护供养。
至于这口古井么,吕爱卿,但不知你可有何高见?”
吕夷简闻言,近前一步道:
“官家,既然此井内有青龙现身,必不能为民间所有。
臣建议将此地收归朝廷,设立司水司,专司宫内饮水之用。”
要说随行来的大臣不独吕夷简与范仲淹,仁宗却为何只征求二人意见呢?
实则是仁宗对二人发出的一种讯号。欲借此告诫二人,朝堂既需要似范仲淹这般铁面无私、一心只为社稷的直臣。
也需要吕夷简这样长于权谋,左右逢源,且有治国之能的宰相。
二人理应摒弃前嫌,莫再彼此互相上折攻击。故仁宗对二人之建议悉皆酌情予以采纳,沉默半晌,方回道:
“吕卿,此地为莫嫂家祖宅,若真将其收归朝廷所有,必会引起言官进谏。
言朕为了得一眼古井,强占民宅。你看这样可好,在尚食局四司之外另设司水,依旧归尚食局节制。
便由莫嫂与这位连掌柜的同任典水、掌水,待遇与其余四司相同。”
吕夷简闻言,连连应偌。殊料莫嫂却在一旁言道:
“官家,您一片慈心虽为我们孤儿寡母谋划的好,怕是日后保不齐又被哪个眼红的侵夺了去。
届时莫说什么官职,怕是民妇连个栖身之地也不见得能够留住。”
仁宗细一咂摸莫嫂之顾虑不无道理,初进门时,她与阎文应间的简短对话,让仁宗明白了他背着自己,私下没少做伤天害理的勾当。
正当仁宗不知如何作答时,却闻范仲淹在一旁道:
“官家,古井之水乃由陈抟老祖为太宗皇帝所掘,今又献与官家。
此水珍贵稀有,堪称水中黄金液,又岂是宫内人人皆有资格饮得的?
故臣建议,这司水司便设在宫外,由皇家直接节制。
西施酒楼则作为司治之所,典水、掌水由莫、连两家子孙世袭罔替,不假外人。”
“嗯,如此,朕便可安心饮得龙雀井甘美之水了,但不知二位掌柜的意下如何?”
仁宗望向莫嫂道。
莫嫂闻言,自是感恩不尽。万万未曾想到,只因一眼古井,一下子竟成了朝廷七品命官。
连三碗也跟着沾了光彩,笑得面上宛如开了一朵桃花一般,二人齐齐叩头谢恩。
仁宗瞥了一眼阎文应,又一语双关地对二人训诫道:
“你二人此刻已是朝廷命官了,不再同于普通百姓,更需谨慎当差。
你说的豆腐脑御贡之事,朕自会与你一个交代。若今后再遇到不平之事,可直接来见朕。
我倒要看看,谁人还敢为难尔等?”
一旁的阎文应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暗中给吕夷简递了一个眼色。
头脑飞速旋地在琢磨稍后回到宫里,如何向仁宗解释稀世酒楼一事。
吕夷简自是明白他的用意,用背在后面的一只手朝他摆了摆,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想这一小小的举动早被范仲淹盯在眼里,早早拿定了注意。
待仁宗回宫后,范仲淹连夜写了一份奏折。
翌日清晨,仁宗用罢御膳,刚坐到龙书案前准备阅览奏折,內监便近前言道:
“官家,范大人言说有要事求见。”
“哦,他倒是勤勉,快宣进来。”
范仲淹奉召,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
“官家,臣今日所言兹事体大,还请屏退左右,臣方敢明言。”
不待仁宗摆手,服侍的內监识趣地带着其余之人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