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文应讲得口干舌燥,也不敢饮水,咽了口吐沫接着道:
“那个谢大师入主玉霄观后,竟言说得陈抟老祖托梦,让其将一口龙雀井献与官家。
还言说若是官家饮了此井之水,定会喜得麟儿。”
仁宗闻言,心里不由为之一动,随即神色便黯淡下来,摆摆手道:
“此等传言未必真实,保不齐又是哪位朝臣拿朕立储之事大做文章。”
“官家,我看未必如此。外间已将此事传得神乎其神,倘若被朝廷发现他乃故弄玄虚,岂不自寻死路?
官家试想,朝臣即便想借此说事,也总得弄口井出来不是?”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仁宗细一咂摸也是这么个道理,遂问道:
“但不知此井现在何处?”
阎文应顿了顿道:
“那谢天师曾言,为防不轨之人居心不良,需当官家之面方敢讲出此井之所在。”
仁宗皱皱眉,沉吟片刻道:
“速去玉霄观宣此人进宫来见。切记,勿要惊动任何人,朕最近可是怕了那些个台谏官了。”
阎文应应偌,急急出宫去了。
咱闲言少叙,过了将近有两炷香的时间,谢玄被带到了福宁殿。
仁宗见他虽皓发如雪,却面色红润,步履稳健。
装束也与书画上不食人间烟火之方外仙家如出一辙,颇有股清风宕逸之姿,顿时心生好感。
不过依然在他见礼之后,阴沉着面孔问道:
“坊间传言大师得希夷先生托梦,欲将一言古井献与朕。
但不知此井现在何处?你又受何人指使,竟敢假真人托梦,故弄玄虚?”
谢玄早已得了洛怀川指示,遂躬身做礼道:“
对于官家质疑,贫道暂不做解释。
还是劳烦官家随贫道一观,是真是假自见分晓。倘若贫道所言不实,届时任凭官家处罚便是。”
仁宗见其神色笃定,想必内心颇有底气,遂吩咐张茂则叫上吕夷简、范仲淹等,跟随谢玄前往一观。
待一行人来至西施酒楼,仁宗停住脚步问向谢玄道:
“谢大师,你如何引朕等来了此地?莫非古井就在这里不成?”
“官家,老祖与贫道托梦时言道,古井之处乃有一条青龙守护。
乃为风水绝佳之朱雀点,可庇佑本朝文运昌隆,贤臣辈出。
据贫道推算,古井便在这酒楼后侧,还请官家进去一观。”
阎文应闻听青龙二字,心里顿时警觉起来。看着谢玄,心又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吕夷简,心里暗道:
“想当初我与官家来西施豆花店喝豆腐脑,虎子确实曾言道见过一条青龙飞出。
当时洛怀川这小子也在现场,他又是莫嫂之义弟。
难道我偷换御贡之事被他捉了把柄,故而请人布了此局?还是此处果真有古井一口?”
仁宗见他兀自眼神闪烁,遂问道:
“文应,这里你最熟悉不过了,还不头前带路。”
阎文应这才回过神来,推门走了进来。连三碗事先早得了洛怀川的消息,与莫嫂双双带着虎子候在厅堂里。
待一见着阎文应,莫嫂即刻近前高声道:
“哎呀,阎都知,宫里欠下的一千二百两银子已被尚宫局悉数充了官。
御贡的牌子也被对面的稀世酒楼冒名顶了去。如此一来,与您的那三成干股实在是拿不出了。
您若是再逼迫我们,我与连大哥只好带着虎子去投金水池了。”
阎文应闻言,顿时脸色为之一变,偷瞥了一眼身后的仁宗,吓出了一身冷汗。
紧忙强辩道:“莫嫂,休要胡言乱语,妄图诬陷本都知。
我自有朝廷俸禄,且无有家室,要那许多银两作甚?圣驾在此,还不参见天子。”
虎子一见仁宗,顿时喜出望外,亲昵地过来扯住他的衣襟道:
“官家如何来了这里?是来寻我师父的,还是来喝豆腐脑的?”
“虎子,你且说说看,寻你师父怎样?来喝豆腐脑又怎样?”
虎子扑闪着大眼睛道:“寻我师父么,那您可来错地了。
师父整日里举着个布幡沿街为人卖卦诊病,我连个影子怕也见不到。
若是来喝豆腐脑,那您还是去对面的稀世酒楼好了,尝尝可否还是您当初喝的那个味道?”
话到此时,仁宗已然全明白了。不独他,吕夷简与范仲淹等一干臣僚也都明白了。
一个个望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孔,大气也不敢出。
正当仁宗欲转身往外走之际,谢玄突然讲话了:
“敢问这位大嫂,您家这后宅可是有一口古井?”
莫嫂闻言一愣道:
“确是如此,不过早已封存多年,但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知晓?”
谢玄也不回道,而是依旧道:“既是如此,可否引官家一观?”
莫嫂迟疑片刻,迈开腿走在前面,疑狐的眼神不住地打量着仁宗,心里暗道:
“莫非这井有些来头么?”
少顷,众人行至后院,果有一口青砖砌就之井。
一眼望去,此井厚重古朴,尤其配上四周的八卦纹饰,便知颇有年代感。
谢玄乍见古井,兴奋言道:
“官家,想不到这里果有一井,足见贫道所言非虚。待贫道进一步查验一番。”
言罢,整个人猫下身子,细细地辨认着井周。
少顷,遂指着正南方那处惊呼道:
“官家,有了,这里有一行文字。”
吕夷简闻言,怀着质疑的心态也凑到近前仔细辨认,又轻声将上面篆刻的文字念了一遍。
当念至落款时,不由自言自语道:
“‘希夷先生’?那不是太宗朝华山陈抟老祖么?莫非此井真乃老祖所掘,这倒奇了。”
仁宗闻言,也是大吃一惊。急趋至面前,命人移去井上的大青石板,探头往里面观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