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闻他唤洛怀川贤弟,遂面露疑色道:
“年兄都快将愚弟搞糊涂了,适才闻你言说这位青年人乃嫂夫人之内侄。
缘何转瞬间便又成了你的贤弟,但不知打何处论起呀?”
柳永呵呵一笑,遂将洛怀川如何与兄弟二人初识与状元楼下,又如何为其占卜预测,
之后三人又如何打赌义结金兰之事,讲了个清清楚楚。
“哦,原来如此,你我既以兄弟相称,那他岂不也该尊我一声兄长?”
“那是自然,怀川,还不快重新见过兄长。”
柳永见范仲淹有意认下洛怀川这位小兄弟,遂紧忙在一旁催促道。
洛怀川望着眼前这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臣衣衫陈旧,满面倦容,
顿时心中升起无限敬仰之情道:
“如、如此,小弟可便高攀了。
不过小弟两手空空,并未给老哥准备什么见面之礼,当、当真惭愧至极。”
未及范仲淹答言,柳永眼珠一转,神秘一笑,对其言道:
“我这位小兄弟号称‘神棍小邵雍’,曾将愚兄私密之事断得分毫不差。
此次我勇于赴试,也是其事先测出我与三哥必同时高中,未想果被言中了。
何不让他也送希夷贤弟一卦,便算做见面礼如何?”
范仲淹闻言,颇不以为然道:
“愚弟素来不信这些占卜之术,不过且当消遣,倒可一试。”
言罢,对洛怀川道:
“如今老哥治水缺粮少银,不妨请小贤弟断断这水患何时方能根治?”
洛怀川见他眼神中颇有轻视之意,便欲好好卖弄一番,遂煞有介事地掐指算道:
“嗯,这个么,待何、何时有了银子,何时便能根治。”
此言一出,只气得范仲淹眉毛倒竖。心想你这不是信口胡诌么?
有心发火,然看在柳永面子上,遂强压一口气道:
“真不愧是神棍呀,但不知这银子打从何来?莫非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孟瑾也在一旁责备道:“是呀,川儿,这玩笑可断断开不得。”
洛怀川朝姑姑点点头,打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一大摞交子送到范仲淹面前:
“此、此乃三十万两银票,权作小弟代表白矾楼为苏州百姓谋的一、一点福利。”
范仲淹手握银票,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道:
“贤弟,想这三十万两不是小数,让愚兄如何受得?”
“老、老哥,临行前,七、七哥曾与我说起您在苏州治水,银子匮乏。
只好以工代赈,招募饥民兴修水利。小弟既然晓得,又岂、岂能袖手旁观?
况我义父临回大、大食前特意嘱咐小弟‘居高莫忘位卑时’,遇、遇到他人有难,理当义不容辞。
舍妹遂变卖了制作辋川宴所得之赏物,白矾楼又拿出了这段时间之盈利,方凑得了这些银两。”
范仲淹闻言,内心充满震撼道:
“白矾楼不愧是汴京第一大名楼,这白掌柜的风骨也是令愚兄敬佩之至。
银子我暂且代苏州百姓收下,待有朝一日回京,再秉明官家由国库出资补上。”
洛怀川见他收了银子,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于是笃定地言道:
“无、无需有朝一日,我已与你占卜过,明年老哥即可调任京师。
判国子监,旋即转升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开封府。”
此言一出,范仲淹又是一惊。诧异的眼神望望柳永,又望向他道:
“这世上果真有此神人么?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我是断断不敢相信。”
其实他哪里知晓洛怀川乃现代穿越过去之人,又刻意准备了一部《大宋宝典》。
而范仲淹还是重点关注的对象,自然对有关他诸之事了如指掌。
柳永见他这幅模样,不免端起一杯酒打趣道:
“希夷贤弟适才那股子怒发冲冠的豪情如何不见了?来来来,自罚三杯。”
“当罚、当罚。”
范仲淹有了治水的银两,又得了佳讯,不免喜形于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柳永见他如此豪爽,索性又道:
“不妨再与你一个惊喜,此酒便出自我这位贤弟之手。
他的名号可能鲜有人知,不过他的爹爹洛孟津可是一代酿酒名家。”
“你是说奉真宗皇帝谕旨酿制‘颜如玉’“”酒的那位洛大师么?”
范仲淹惊讶地问道。
“正是,拙荆孟瑾便是洛大师之胞妹。”
“哎呀,如此说来,倒是天大的缘分。
明道二年(1033年),太后崩逝,官家召愚弟入京时,我为其献上的便是‘颜如玉’酒。
此酒堪称世间绝品,如今犹觉醇香满口,常时时感叹不能多饮一杯。
不想竟有大师后人献上酿制的新酒,也算了无遗憾了。”
言罢,兀自各斟了一杯。见酒体皆明澈微黄。
左品一口“柳霖醉”,绵甜劲爽。又品一口“三接狂”,醇香馥郁,遂忍不住啧啧赞道:
“真乃琼浆玉液也,贤弟实不辱没大师之英名。”
“此、此酒虽小弟所酿,然并非我所送,送酒者乃另有其人。”
洛怀川回道。
“哦,那必是年兄无疑喽。”
殊料柳永也摆摆手。
这下可将范仲淹弄糊涂了,用余光瞥了一眼孟瑾,随即又摇了摇头:
“哎呀年兄,快别卖关子了,说与愚弟听听。
究竟何人如此好心,竟会托你千里为我捎来这两坛美酒?”
柳永身子往前凑了凑,微笑道:
“此酒乃是受官家所托,为你解馋用的。”
“年兄又来戏弄与我,愚弟何德何能,能得官家如此牵挂?”
柳永见他一脸质疑,遂敛容正色道:
“便是借愚兄十个胆子,也断不敢拿天子之言诓骗与你。
那日官家宣我进宫切磋音律之事,特命愚兄转告与你,务要为其争口气。
将水患彻底根治,如此方能调你回京陪王伴驾。
官家还言说,伏阁请对一事对你处罚过重,事后也有悔意。
然碍于朝臣压力,又不便行事。官家心里不但装有天下万民,也装有你我。
不然,若无官家赐婚,凭我一介酸儒,如何娶得似娘子这般如花美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