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听罢,思忖一番道:
“既然如此,朕只好与那孟瑾姑娘另择佳婿了。”
此言一出,柳永当下一惊,急忙道:
“哎呀,官家,切莫如此,切莫如此,臣应下便是。”
“这便是了,亏你还自诩风流,竟也有过不去的美人关。”
仁宗见他抓狂的样子,不免打趣道。
柳永被他说得面色微红,连连陪着笑脸道:
“官家惯会取笑微臣,殊不知孟瑾姑娘自与其他女子不同,竟宛若一股甘美之清溪流淌在臣心间。”
“你的心倒是寻到了归宿,也不知朕何时能将那一汪清泉掬在手中?”
仁宗闻他之言,眼前不禁浮过怀婉清丽的面庞,遂满怀憧憬地感叹道。
又见柳永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问道:
“卿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与朕听?”
柳永支吾半天,方才问道:
“臣乃一介微末小官,如何得官家垂青,亲为媒凭?”
“哦,一来仰慕柳卿之才情。二来么,你那小弟洛怀川乃是朕的小师父。
婉姑娘又是朕的徒弟,朕便索性徇私一回。
不过他二人并不知晓朕乃当今天子,卿也要为朕保守秘密才是。
不过朕这媒可不是白保的。你此赴睦州上任,途经苏州时,虚以访友之由,替朕看望范仲淹。
并转告他:之前因伏阁请对一事,朕一怒之下将其逐出朝堂,如今想来似乎有所冲动。
如今他在苏州治理水患,朝廷内部对其治水方案多有质疑。
是朕顶着万般压力,强排众议,方保其继续留任。
你定要转告他为朕做出些成绩出来,届时再将其调任回京时,方能堵住悠悠众口。”
“臣必将不负官家所托!敢问官家,还有何事交代,若无其他,臣便告辞了。”
仁宗沉吟片刻,复又言道:
“哦,想那范仲淹素不喜金银之物,朕也无有旁的物什与他。
那日在白矾楼所饮‘柳霖醉’与‘三接狂’堪称酒中上品。
记得替朕捎上两坛与他。银子么,由朕来出。”
“官家,怀川贤弟断不会收这银子,您又何必多此一举?”
仁宗摆摆手:“此乃朕与臣下的一番心意,如何能占百姓便宜?便是朕,也不可开此风气。”
柳永闻言,大受触动,连连施礼道:
“臣受教了,臣定会牢记官家教诲,以民为本,以百姓心为心,将睦州治理得风调雨顺。
若无旁的事,臣便告退了。”
“说了这许久,朕已觉腹中饥饿,便留下来与我一道进膳。
正好朕刚谱了一首新曲子,还要劳你指点一二。”
就这样,柳永便被留在宫中与仁宗共进晚膳。
多年来抑郁不得志的委屈与愤懑一扫而光,人也变得越发神采奕奕。
孟瑾得了圣旨与仁宗的贺礼,也算遂了心愿,终嫁得一位体贴温雅的如意郎君。
就在小夫妻准备赶往睦州赴任时,孙无择却告诉洛怀川一个惊天的消息。
原来孙无择在极醉楼时,曾与一位外乡的酒客十分相熟。
那日此人碰巧到白矾楼宴饮,正遇上孙无择。
话语间那人言道曾在睦州喝到了味道极为醇正的极醉酒,起先此人还以为是洛家在那里开了酒坊。
孙无择大惊之下细细询问,经此人描述那位掌柜的相貌,却与贾清明一般无二,只不过换了名字而已。
洛怀川得知消息后,本想与小姑孟瑾及姑父柳永讲出实情,又怕无端生出变故。
遂左思右想,乃以欲学酿苏州之双瑞酒为名,与二人共赴睦州。
此时已是景祐元年(1034年)二月。
范仲淹因明道二年(1033年)冬,仁宗废后之事,与宰相吕夷简、内侍阎文应、范讽等人产生莫大分歧。
届时正赶上苏州久雨不停,因江道壅塞,导致泛滥成灾,横没诸邑。
逾十万户灾民房倒屋塌,流离失所。
于是,范仲淹遂向朝廷恳请回乡治水,以造福于民。
此举得到一些官员之支持,但也有人横加阻拦。
说什么“江水已高,不纳此流”、“日有潮来,水安得下”。
朝廷虽知范仲淹曾主持修过黄海海堰,却因官员不能在家乡担任长官之律法所限而受阻。
最后,还是在仁宗皇帝的坚持下,方被贬谪到苏州任职。
范仲淹到任后,并未抱怨朝廷,而是不顾鞍马劳顿,全心投入治水中。
不但查阅了大量前朝的治水资料。还亲自察访水道,分析水患原因。
最后从实际出发,定下了“修围、浚河、置闸”三者缺一不可的治水方针。
即将诸邑积水分别宣泄,东北入长江,东南入吴淞江。
同时还不忘整顿吏治,闲暇之余又将自己所居之所南园辟为讲学之地,兴建郡学,引化民风。
柳永等一行三人到达苏州后,范仲淹接到差人来报,自是十分高兴,竟亲自到府门外迎接。
要说这柳永比范仲虚长五岁,二人与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一起参加科举。
范仲淹中了进士,柳永却名落孙山。
范仲淹特意在观风楼上设宴款待,席间道:
“自大中祥符八年一别,你我兄弟已有近二十年不见。
想不到年兄如今娇妻在侧,春风得意,着实令愚弟羡慕不已呀。”
言罢,端起手中的酒杯道:
“此乃苏州特产双瑞酒,虽不及久负盛名之扬州云液名号响亮,却也是酒中之尊,来,品品如何?”
柳永按下他手中的杯子道:
“希夷贤弟,且慢饮此杯,我这里有比云液就更加醇美的‘柳霖醉’与‘三接狂’。
待饮了此酒,便可与那诗仙李白一较高下了。”
言罢,朝洛怀川道:“贤弟,还不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