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他的性格跟王锦完全相反，就连说话都是东一句西一句，没有什么逻辑。
所以，王锦并没有从那段留言中得到什么很有用的信息。
真正让他决心许愿的，是在留言消失后，电话那头传来的，呢喃一般的电流声。
那确实是呢喃。
而且是王珏的呢喃。
顶着污染听了半天，王锦终于确认了对方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
好困。
——
王珏那段留言中，隐隐约约透露了许多东西。
比如，地球其实是棵相当高大的树，风一吹就会折断。
而他想在下一只出头鸟学会飞翔之前，守住这棵树。
虽然很怀疑这家伙半疯不疯的状态能不能谈得上“守护”，可这棵树确实安安稳稳存在了十几年。
王珏十几年没休息了。
现在，他喃喃自语着“好困”。
或许已经有了新的出头鸟，或许他只是疲惫不堪。
不管从哪方面来考虑，王锦都决定满足他的愿望。
“我要许愿。”
毕竟处于电话亭小姐的神国，污染很轻松就被解决了。
王锦正坐在她面前，认真说着。
“不行啊，得走流程，你先把表填了，然后等十五个工作…”
“不用那百分之二十。”
王锦摇摇头，打断了电话亭小姐的敷衍。
“以我的名义许愿。”
“哈？”
电话亭小姐先是愣了几秒，随即摆了摆手。
“还是得走流程，你回去启动大阵先，这是规矩。”
“我现在就要许愿。”
王锦敲了敲桌子，脸上没什么笑容。
“要么，你现在给我开个后门，让我许愿。”
“要么，我回去启动大阵，找其他古神买你的命。”
“诶我真是…”
电话亭小姐一拍桌子，红色的眸子中满是愤怒。
“我权柄里带着平等，你让我给你开后门？”
“买你的命。”
“我是女神！你知道愿望之神的含金量吗？”
“买你的命。”
“这是我的地盘，你最好别太嚣张。”
“买你的命。”
“…”
电话亭小姐想接着说点什么，却突然自己把自己给噎住了。
她甚至能猜到王锦下一句是什么。
买你的命。
这四个字暂时是无解的，至少在电话亭小姐眼里是这样。
“呜呜...”
电话亭小姐活了很久很久。
可她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
她盯着王锦的眼睛一眨不眨，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突然多了些雾气。
“你，你欺负我。”
“买你的命。”
王锦一力破万法，依旧坐在椅子上，别过头装作听不到笨蛋女神的哭腔。
“呜呜呜呜…”
电话亭小姐开始轻声啜泣。
王锦轻咳一声，转头想要看看情况。
却看到椅子迎面砸了过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椅子那头，是哭丧着脸的电话亭小姐。
她彻底忘了自己是个女神，准备给王锦来点教训。
——
五分钟后。
王锦看着泪花翻涌的女神，从电话亭里闪身出来。
开玩笑，人家是好欺负了点，可好歹也是个神。
这里还是她的神国。
王锦疯了才会跟她互殴。
这就导致女神同学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到，被气的够呛。
此刻她正委屈巴巴地蹲在地上，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咳…”
王锦尴尬地咳了两声，凑到电话亭小姐面前。
还没等他说话，那白发红瞳的少女就带着哭腔开了口。
“我还是不能给你开后门，权柄不允许。”
“但是，有个办法能绕过权柄，把愿望变成一次嘉奖。”
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咬了咬牙，看向王锦。
“人类，你给我听好了。”
“把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一笔勾销，让你做我唯一的眷者。”
“这样一来，我就能利用这层关系帮你实现愿望。”
而且你也没办法买我的命了，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最后这句话没说出来，是电话亭小姐的小小心思。
“嗯…给你当眷者吗。”
王锦摸着下巴，轻声嘀咕。
其实还是算走后门，只是更彻底一点。
原本他只想找有关部门解决点小问题，没想到直接进体制内了。
成为一位神明的眷者…
王锦还真没考虑过。
除了自己被死之梦招揽以外，其他怪谈工作者似乎并没有类似的经历。
仔细想想也是，古神凭啥找几个活不太久的人类当随从？那不相当于重金买蚂蚁养着玩吗。
嘶...你还别说，真有这样的人。
不过这位笨蛋女神，并不是为了好玩。
她不想继续被威胁，又没办法解决王锦，否则权柄就补不全了。
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了招揽这一条路。
“我有什么好处吗？”
王锦刚开口，女神毫不犹豫地抡起了粉拳。
“你还要好处？被占便宜的是我啊！”
看招！女神连环拳！
“嘶…”
王锦伸手随意挡了下来，看着已经有点精神病征兆的电话亭小姐摇了摇头。
明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还很正常来着，现在怎么就成了这样。
“好吧，我答应你的愿望。”
王锦沉默几秒钟，缓缓点头。
“你答应个锤子！许愿的是你！”
女神飞腿！
电话亭小姐提起长裙，修长白皙的右腿带着呼呼风声踹了过去。
又被王锦随手接住。
这一会儿的交流让王锦发现了一件事。
女神这个“平等”的权柄，似乎是被动技能。
不让她帮忙实现愿望的话，她能做的事其实相当有限。
简直太好欺负了。
“…流氓！你松开！”
“行。”
王锦点点头，女神一个没站稳，平地摔了个跟头。
王锦满脸嫌弃地把她扶起来，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当这个笨蛋女神的眷者。
——
事实上，他们两个正互相嫌弃着。
王锦越来越觉得所谓女神，其实只是个在自己神国里待傻了的宅女。
除了帮人实现愿望，她甚至很难随意使用能力，否则自己也要付出代价。
而电话亭小姐，也深深嫌弃着王锦。
她觉得让这样一个家伙当自己的眷者，对所有许愿者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惜，嫌弃归嫌弃。
该办还得办。
为眷者实现愿望不需要收取代价，王锦乐得占下这个便宜。
电话亭小姐不想再被威胁，而且从做生意的层面来看，王锦很有天分。
所以，他们正大眼瞪小眼。
“你别动啊。”
电话亭小姐揪着王锦的衣领，满脸羞怒。
“不是碰一下就行了吗？”
王锦惊恐地向后挣扎，却又无法逃脱女神的手掌心。
“仪式感，仪式感啊。”
“你是我第一个眷者，也是最后一个。”
“我总不能拍拍肩膀就让你变成自己人吧？这不显得我很随便。”
“明明这才显得你随便吧？”
“少废话！”
看着快速凑上来的少女，王锦一脸不情愿地闭上眼睛。
温热的触感在脸颊上一闪而逝，电话亭小姐的手在轻轻发抖。
“呼…你看，就这么简单。”
女神同学长出一口气，把王锦推开。
“…”
王锦沉默着看了看从头顶红到脖子根的电话亭小姐，没多说什么。
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变化。
啊...这股力量...
跟没有似的。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
电话亭小姐到底是个抠门的商人，只给了个眷者的身份，除此之外都是空白。
“这下你再也没办法买我的命了，否则大家一起死。”
电话亭小姐咧了咧嘴，通红的俏脸上满是计谋得逞的笑容。
“…”
王锦心说死之梦本来也不可能漏下我，你这不相当于白送了个愿望。
看了看女神那得意洋洋的脸，王锦还是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行了，说你想要什么。”
电话亭小姐终于平复好了情绪。
她盯着王锦，深呼吸之后开口问道。
“我想让王珏睡一觉。”
王锦摸着下巴开口。
“…哈？”
电话亭小姐一脸“就这”的表情，歪头哈了一声。
“嗯，我想让他睡一觉。”
“如果你觉得这太容易…哦对，你是等价交换的。”
王锦敲了敲掌心，看着电话亭小姐。
“那剩下的先存起来。”
“…存个屁啊！”
电话亭小姐撇了撇嘴，伸手在空中挥了挥。
下一秒，她手里多了根棒球棍。
“我这就去让他睡觉，睡久一点就行了。”
“至于你…哼哼。”
她掂了掂棒球棍，不怀好意地看着王锦。
“复活吧！我的眷者！”
嘭！
漂亮的本垒打。
女神的欢呼声传了很远，似乎为自己终于打到王锦而雀跃。
——
“啊！”
王锦张开眼睛，沙哑着吼了一声。
太怪了。
他梦见自己被人当棒球打飞了出去。
不对，好像不是梦。
王锦看了看自己碳化的手掌，发现它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复原。
另一只折断的手也从断口处开始生长，几秒钟便跟原本一模一样。
“狐狸！你在哪？”
几乎是第一反应，王锦挣扎着去寻找那只傻乎乎的小家伙。
“傻仔！我把你换回来啦！”
怀里多了个毛绒绒的小家伙，她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用什么代价把王锦换了回来。
什么代价都可以，能再看到他比什么都重要。
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小狐狸的头脑，她正蹦跳着在王锦身上撒欢，恨不得钻进他衣服里。
可惜王锦压根没有衣服。
“咳。”
动用刚恢复的一丝灵感，王锦唤出了乐园华服。
“不对。”
高兴到一半的小狐狸皱起眉头看着王锦。
随即上来就是一爪子。
“你混蛋！你说好不死的！”
王锦笑着叹了口气，迎接着毛绒绒的连环拳。
还得是自己家狐狸，拳脚比那笨蛋女神利落多了。
啊…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