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发生的事情无人可知,就连裘克本人都未曾觉察到什么。
季节已然入冬。白雪皑皑的画面取代了秋分时候的枯黄萧条,窗户因雾气而结起厚厚的冰霜,房檐上也堆叠着寒冬腊月特有的白色。冻结的水滴悬挂在砖瓦边缘,好似户外的钟乳石。降下的温度并没有影响到任何求生者跟监管者打排位的速度。
一切似乎都步入正轨,至少杰克发现裘克终于收敛起了每天例行公事般阳奉阴违他的行为。
每天杰克的日常大概就是打完排位后坐在花园里喝下午茶。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英国绅士来说,下午茶的习惯确实难以改变。然后看着太阳落山,凝望远方的云翳泛起橘红的暖光,他便收拾茶具回到客厅休憩准备吃晚餐迎接晚上的排位。
或许是太闲了吧,杰克近几个月都在观察裘克:先是凝视着那个红发疯子火急火燎的速通早饭后,抄起电锯就从他身边奔逸绝尘般的冲过;中午就看见他姿势邋遢的葛优躺在沙发上睡大觉,嘴里还絮絮叨叨着什么琐事;紧接着下午看他骂骂咧咧的回到宿舍,呢喃着各种不成体统的、美式腔调的英语脏话,也不知道是出去干什么了浑身带伤;又到晚上出门继续排位,最终注视着裘克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宿舍。
就这样看着还挺有意思的,至少作为饭后余兴来说。
不过太奇怪了,裘克这种状态持续了几个月之久,杰克一度以为他是被自己跟约瑟夫那天戳中秘密,导致现在每天都在跟人约架还是私会。
后来才渐渐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他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每个星期公布的屠夫段位排行里,裘克的段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增长,速度虽算不上快,但也称得上稳健的厚积薄发。
虽说对方那个五阶段位估计也匹配不到什么强敌,但也不是没有。至少从战绩里能看出来排位分的曲折爬行趋势,像个蜿蜒曲折的山坡、亦或是蠕动的蚯蚓……
至少对方还真没有大放厥词,之前说要上殿堂级的承诺原来不是画饼,现在裘克已经摸到殿堂级的门槛了。
杰克没有佩戴指刃的那只手指尖触碰上那层写满战绩的薄纸,夜莺小姐可没规定不能去翻找其他同事的战绩。
因此他便开始兴致盎然的翻找裘克近几个月的履历。战绩是按照时间来排序的,杰克便干脆按耐着性子从头翻到尾。
瞳孔里看见的画面从最开始的一片赤红变成掺杂着灰色,最终又化作三种杂乱无章的颜色互相混淆,就好像未被清理的调色盘一样杯盘狼藉。
他发现的结果是裘克这几个月打过很多次自定义,排位压根没有缺席过。自定义倒全是红色,唯一不同的就是地图的更改,时间通常集中在下午那会——也就是杰克在喝下午茶的时间。
合着对方下午脾气特别暴躁的原因是因为去打了枯燥无味的自定义?
也就是说裘克平常总是在下午浑身带伤回来的原因也是因为去打了一个下午的自定义?
这家伙不会是去练习拉锯了吧,有这么勤快?这是失心疯了吧。
不过当杰克发现对方排位的战绩从一败涂地变成平局、又到大获全胜的时,他也不得不认可了裘克卧薪尝胆后的努力。
果然这疯子执拗的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啊,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才突然这么拼命。杰克虽说也会去自定义练习雾刃,但也没闲到天天都去的程度。
不过他也没有闲工夫去揣测别人,对他来说裘克只要不发疯砸掉他的什么昂贵茶具——他就心满意足了。
至少终于不用再防范那个红发疯子突然跨过那精心修剪过的灌木、发出猖獗的邪佞笑声冲过来把他的桌面锯成两半。再者说杰克本身虽不喜欢裘克,但也不至于看对方不爽到希望他意志消沉。
那个家伙目前的段位在五阶一,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上殿堂级了。倒也不错,总是加班会消耗他私人时间的,多几个同事分担总归是好事。想到这杰克便没有再翻阅下去,收回手哼着小调离开,端着花瓶的班恩还以为他遇见什么好事了。
……
裘克看着自己阅历表上写着的段位:五阶一。
距离殿堂级仅差一个小段位的提升,说白了就是渡劫局。只要过了最难的这道坎,他就也是殿堂级的屠夫了。裘克的心情自然是雀跃自傲的,他现在愉悦到甚至不想去骚扰杰克和班恩了。
不过裘克压根没发现最近几天杰克总是以一种看濒危动物的眼神打量他。
他正在美滋滋的畅想着未来和自己的复仇计划……
满打满算也有快半年了吧?自己这半年来打排位打得着实想吐。要不是心中一直有个信念支撑着他,他可能早就不想干了。反正庄园主又不是非得他们发奋图强全去打到什么殿堂级,就算不打排位也不会在庄园里活不下去。
当然——这些裘克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真让他半途而废的话,裘克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他只是感到有些惆怅罢了。回首过往消沉的时日,只觉得自己脑子抽了才老是想瑟吉那个该死的畜生。只余是因为对方造就了太多的心理阴影,导致他一时举棋不定自惭形秽。
长期忙碌的排位倒是让他没有空闲去想瑟吉的破事了。
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的事情:关于那个挑衅他的、该死的雇佣兵小子。
裘克想到这咧开一抹笑靥、浑然一副即将报仇雪耻的亢奋表情。他在进入庄园后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既然萨贝达当初在走廊那敢挑衅他,那他铁定是要让对方血债血偿。
至于报仇的方法吧,裘克暂时还没想到。于是他去问了万能的里奥,里奥是这么回复他的:把对方切成碎块泄愤。
裘克想象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蹙眉果断否定了这个决策。因为他发现现在的他实在做不出这么残忍的对待萨贝达。
……就不把他切成碎块了,但至少得狠狠嘲讽讥笑他一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