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更……
雇佣兵的情绪在潜移默化间地动山摇,他看起来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若不是手上不由自主因发力而屈起的指节,裘克估计真要以为自己的一番话对这个臭小子来说是耳旁风。
虽说雨停了,可雨后的风仍旧是寒冷刺骨的。裘克打了个哆嗦,情不自禁的搓动手臂,没怎么注意到萨贝达愈发深邃的瞳眸,他自顾自的嘀咕皱眉。
“啧……你就感觉不到冷吗?不愧是当雇佣兵的,体质还真强悍。你不冷的话我可得先回去了,到时候被夜莺发现了还要被关禁闭。”
偌大的月圆剥开厚重的云翳,裘克蹙眉嫣然抓住萨贝达冻僵的手臂握紧,触感跟一块冰没什么两样。
感叹萨贝达身体素质的同时裘克这才想起夜莺小姐说过的规定,他可不想再被关禁闭了。于是乎红发小丑撒开抓着佣兵手腕的手,也没打算听佣兵接下来的打算,直接毫无留恋的转身迫不及待的朝着自己的宿舍方向离去。
走得倒是潇洒绝情,全然不顾自己的话在别人听来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裘克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萨贝达伫立在原地兀自站了很久。手腕处残留的热度传至胸腔,驱赶全身的寒意,就连身体都短暂的感觉不到寒冷了。
他低头看向方才两人相握的部位,无意识的紧了紧拳头,有股无名的炙热在血脉中逸动。紊乱加速的心跳旷古未有,这还是第一次不受控制的跳动……预示着的是萨贝达无意识间沉沦的意乱情迷。
良久后,佣兵才从那种复杂的情愫中回味过来。他默不作声的抿唇,单手握拳攥紧自己左胸口处的衣襟,将那块可怜的布料拉扯出深深的沟壑。
萨贝达从未有天像现在一样聆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是尚且活着的人,一个与旁人无异、再普通不过、渴求温暖的活人……
他神使鬼差的抬头望向裘克方才离去的方向,那抹张扬的火红早已消失不见,可他却望着那块景色入了神。在怔愣滞涩的魂牵梦萦中,雇佣兵仍然不知道这心跳加速的亢奋是为什么而生。
……
裘克气喘吁吁的跑回了宿舍门口。
褐色的荆棘嗅到屠夫特有的气息时蠕动在一块向两侧蜷缩,不疾不徐的腾出其背后包裹的黑漆铁门。
裘克哼笑心情不错,习以为常的踢开那还算是牢固的铁门后,“吱呀”的动静像是提醒了对方什么事。只见裘克倏然转为蹑手蹑脚的靠近客厅,又疑神疑鬼的贴着墙挪上楼梯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在进入自己的房间轻缓的关上房门后,裘克才长吁一口气。
还好,天色不早了,倒是没有再见到拦路的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撞开自己昔日的好友瓦尔莱塔跑去跟一个求生者赴约,总让裘克有一种匪夷所思的心虚感,生怕被人抓包。
至于约瑟夫就自然不在裘克的关心范围内了……撞他是他阴得的,别想赖自己不尊老爱幼!
待到沉声静气时,裘克才意识到自己扣紧金属假肢的连接部位正疼得发颤。其实每当下雨天时,裘克的断肢处便会痛斥不已,是个老毛病了,可今天淋雨过后显然加重了这种症状。痛斥变成磨人的抽痛,如海浪的潮汐汩汩冲刷而来。
战战兢兢的拖沓着疲倦的双腿,裘克急不可耐的把湿透的小丑戏服给全部脱掉——如释重负。他仅仅是草率的将脏衣物尽数丢于真皮沙发顶部,然后开始着手拆卸自己的金属假肢。
他拆到一半嫣然停下,坐起身轻手轻脚的去浴室接了盆热水,顺手又拿了条干净的毛巾,这才满意的走出浴室再度坐回床沿,放心大胆的把假肢彻底卸掉。
断肢的部位早就愈合且上了年份,并不需要涂药来辅佐治疗,哪有这么娇气?至少裘克是这么觉得的,何必浪费宝贵的药物在这里。
他把毛巾浸湿在热水中,水的温度有些烫手,他龇牙咧嘴的快速拧干后,将其摊开盖在髌骨上,膝盖那抽痛的感觉才被热意所压制,这种事情他早已干得轻车熟路了。
裘克这边惬意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自以为没有惊动任何同事。实际上在他习惯性的踢了门口的铁栅栏门后,大部分的屠夫就都已经注意到了。
每当其他屠夫听见这番巨大的标志性声响时,都会不约而同的得到一个讯息:裘克回来了。
时间不算晚,很多监管者都没有睡觉,但也懒得去管裘克,他们终究是喜欢忙碌自己感兴趣的事,还没闲到专门出去找裘克对峙冷嘲热讽的功夫。
在给断肢处热敷完后,疼痛算是勉强缓解了大半,裘克喟叹出声,心中却是有些感慨万千:“真不知道老子为什么要对那臭小子这么关注。”
裘克松懈着情绪仰躺于床铺,餍足的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被褥中。月亮清冷的光铺撒在红发小丑的脸颊上,给他的轮廓线描绘出耀眼而柔荑的银色。
他似是在回味着自己以往的种种行为,脑内一团乱麻只知道是因为想做就做了。
裘克的行为永远都是这么不假思索的先执行后反思:说好听点那叫才思敏捷,说难听点那就是单纯的粗心浮气。现在回过头来裘克又感觉有些诡异,说来自己是不是太关照那臭小子了?到时候打匹配排位不会因为这些事飘了吧。
心中在愤懑的义愤填膺,可脑内又情不自禁的思绪万千。
裘克想起方才佣兵的身影,说起来这家伙虽然性格不讨喜、恶劣得要命,但是长得还挺帅的:脸颊轮廓分明是温润的,下颚却又在收笔之时勾勒出锋利的棱角来,五官深邃立体,为对方添上几分阴鸷,气质上也掺杂着股血腥气。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鹰隼般的锐利蓝眸、又带着蝰蛇一样的狠戾……
……?操,什么玩意!
裘克骤然意识到自己不明觉厉的想法,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回过神来后嘴角微抽,猛的晃头将怪诞不经的赞美甩去。转眼间,又莫名其妙的开始心浮气躁,裘克死死的蹙眉,最后干脆翻身把头颅埋进软枕中阖眸,直到困意逐渐袭来。
估计是淋雨淋得脑子都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