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吗?”
嘴里倏然多了块甜丝丝的腻味。
萨贝达猝不及防间被裘克塞了一块曲奇饼在嘴中,后者极度跳跃的话题实在是让萨贝达的脑袋都有些转不过来。
他不自觉的咀嚼口腔中的曲奇饼,甜到发齁的味道让雇佣兵毫不怀疑这又是这位屠夫亲手做的。
这家伙难道很喜欢自己做这些甜食?
“我之前在马戏团里经常没东西吃,这种零食都算是奢侈品了。所以现在到庄园里闲来无事,有条件就学会自己做这些甜点了。看你神神叨叨的,多吃点。”
裘克挑眉,自言自语的开口,他不顾对方意愿的又往萨贝达嘴里塞,直到后者被噎得说不出话,最终找到空隙艰难的下咽后嘴角微抽:“你总是这样安慰其他人吗?”
“哈?你他妈是第一个吃我做的曲奇饼的人好吗,你当老子很闲?你应该感到荣幸!臭小子。”
像是浑身炸起毛的猫,裘克猛地拽着萨贝达的衣领摇晃,他紧咬着后槽牙不爽的盯着对方。
在端详到佣兵脖颈某处时,霎那间裘克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俨然掀开对方的衬衫,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然跨坐在人腿间,在萨贝达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扯乱原本包扎整齐的绷带。
触目惊心的伤痕自胸膛弥漫到腹部,几乎贯穿了整个上肢。能够造成这种程度疤痕的通常都是被锐利的武器贯穿,伤口越深、哪怕愈合的速度再快,也会遗留下如蜈蚣似的丑陋痕迹……
虽然过几天还是会愈合完全就是了。
裘克唏嘘不已,蹙眉摁着对方的肩膀审视的盯着人深邃的瞳孔:“你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伤。”
“……你们新来的屠夫,脾气好像不太好。”萨贝达淡淡的开口,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令人不言而喻。
这些伤不过是那位叫做约瑟夫的屠夫留下的,不得不说对方的武器穿透皮肤的滋味着实有些不太好受,就算在游戏里强忍痛楚,游戏结束后身上也会有疤痕,尤其是那位屠夫似乎还和自己有私仇一样下手毫无轻重,比当初的裘克还狠。
啧。
“都这样了你居然不去找那个医生治疗一下?你是傻子吗?”裘克不赞同的撇嘴,虽然自己在佣兵刚加入那会也干过这种事情,但也没严重到这种地步,于是他发力扯着萨贝达的肩膀想让其起身:“走,你现在就要去治疗。”
“不需要。”佣兵阴沉着脸拒绝,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并不觉得这种程度的伤口需要去找医生,以庄园的恢复能力来看这种疤痕一星期后便会消散。
相比较佣兵的置身事外,反倒是裘克表现得特别紧张,再度强硬的扯着人肩膀想让萨贝达起身:“你他妈怎么这么倔强啊?比我都倔,你要是怕丢人大不了我陪你去啊。”
像是怕萨贝达拒绝,裘克的语速跟连环炮一样:“都多大个人了不会怕没面子吧?照我说你就……”
“为什么?”
裘克还没说完就被萨贝达突如其来的提问打断,他呆愣一瞬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攥紧了自己抓着他肩膀的手腕,黯淡的眼眸里翕动着深不见底的晦暗,宛如浩瀚宇宙中诡谲神秘的黑洞将人吸附。
裘克吞咽着唾液故作淡定的问道:“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
顾盼着萨贝达深邃的眼神,裘克这才惊觉自己的行为好像太过逾越了。一瞬间手腕的温度都格外灼热起来,他窘迫的抽回手,脸颊因紧张而泛起窘迫的颜色。
其实裘克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感觉萨贝达跟他很像?亦或是他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把萨贝达列入了自己人的行列……
无法解释自己奇怪的行为,犬牙咬着自己的下唇。裘克略带恼羞成怒的拿起放在树旁的电锯,恶狠狠的转身撂下狠话:“爱去不去,到时候疼死了别找我。”
“……”
萨贝达抿唇凝视着裘克离去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指骨间还残留着对方手腕的余温,眼底的探究和复杂不加掩饰。
除了母亲外从未有人如此关心过自己。他不傻,看得出来裘克的这种关切是没有带任何利益关系和虚假的,是真情实切的在意。
在离开廓尔喀为国家征战、到为殖民的英军所用后——他一天比一天麻木,宛如行尸走肉。已经久违的没有体会过这种奇怪的情感了。
他当然知道裘克可能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脑海中不免回忆起当初裘克生病时的模样,以及对方的笑靥。萨贝达抿唇心情复杂的仰躺在树下,在百无聊赖间不由自主的便回想起与裘克相处的种种,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确实看起来还不错?
视线瞄向侧边的树根,那个用来包装曲奇饼的盒子被裘克落下了。
这家伙怎么丢三落四的……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萨贝达想起了刚才对方塞进他嘴里的那些曲奇饼过于甜腻的味道,虽然真的很腻、但莫名不是很排斥。
意识游走间,萨贝达已经情不自禁的伸手够着那个铁皮盒子,将其打开,随意的拿了一块形状有些丑的放进口中咀嚼。
这是他头一次细嚼慢咽,而不是囫囵吞下。等到那股甜的发齁的滋味再次席卷味蕾时,萨贝达咂舌,遂俯视着盒中仅存的两块,默默合上盖子,再度躺回草坪上。
萨贝达仰头远眺着不知何时夜空中已经散去的云翳,剥离灰蒙后便是纯澈的蓝黑幕色。象牙白的月光如薄缕的轻纱温柔的倾撒在他的全身,那股曲奇饼的味道残留像是涓涓流水,顺着舌苔滑进咽喉,沁入五脏六腑,温暖了四肢百骸……
晚风汩汩吹起,卷起几片地面的草茎。萨贝达的心境却是出奇的平静下来,他凝视着头顶鎏金色的月圆,看得入神、也不知是不是在睹物思人。
良久,困意袭来使得佣兵缓慢阖眸。睡去的前一秒,雇佣兵嘴里囔囔出细若蚊鸣的呢喃……
“……果然还是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