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里还是走的楼梯,边走边调整情绪,到了市长办公室门前时,他已经是脸上平静如常了,至于心里怎么样,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轻轻敲了下门,市长秘书吴浩一脸笑容地起身相迎,说市助你好,进去吧,杨公在里面正等你呢!不过,你注意点吧!说着吴浩一脸的善意提醒。张里笑笑道了声谢谢,便转身敲了下门。
进来!里面传来杨国兴的声音很清晰,张里扭转门把闪身进了去。
“杨市长!”张里声音不大不小地招呼了声,随手身后的门被关上。
“你好大的架子吗,啊?我请不动你了?”杨国兴一手叉腰站在窗边,右手夹着烟,脸上冷笑道。
“没有,我刚才上了个卫生间方便一下!”张里嘴中应付了句,声音的腔调连他自己也能听出来有些发虚。
“好,方便方便,你是方便了,别人更方便了!”杨国兴继继冷道,“有职有权,却无所作为!你想干什么?想学中庸之道吗?怕得罪人是吧?想明哲保身混日子?你的原则和立场到哪里去了?啊?——”
市长杨国兴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话讲得很露骨也很直白,听得张里后背后是一阵阵冒冷汗,偏偏一句话也插不上,就如同小学生般,进门伊始,他就一直站着原地不动,仿佛是木桩般,迎接着暴风纣雨的吹打。
好容易说完了,市长杨国兴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脸色阴沉着,“啪”的一声,又续上了根烟,屋里沉寂下来,张里知道最难捱的时段过去,这才稍稍抬起头扫了眼。
市长杨国兴沉着脸在抽烟,脸上表情仿若是若有所思。
过了好大一会,市长杨国兴才有些力疲似地道:“坐下吧!”张里依言慢慢挪过去,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只是眼神还有些躲避式的闪烁。
“我想听听你的解释!”杨国兴又重重地开口道。
张里心一横,抬起头道:“是,杨市长,我错了,我向你检讨!您所有的批评我全部接受!”
“噢?”市长杨国兴脸上似笑非笑道,“好啊,你说!”
张里沉着声道:“我知道,华兴这件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承认一开始我的思想认识有问题,一味的求团结变成了无原则无立场,这是思想上准备不足所造成的,我知道您对我寄予厚望,在处理具体工作时没有采取积极主动的措施,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您的批评和教诲我铭记在心!”
嗯——,看着张里说话时一脸的深沉和深遂,市长杨国兴长长地吁了口气,看样子,像是消了心中的闷气。
“小张啊,你还年轻,在岁数上我差不多是你叔叔辈的了,在工作时间上,我也算是你的前辈!”市长杨国兴边说边起身,走向饮水机,摸出纸杯,倒了杯开水,端了过来,张里连忙起身,双手接住,心下默默地无言感激着。
“你这种和事佬人做法,年轻时我也干过,也许你有你的想法,但是我要告诉你,身为一名领导干部,特别是中高级领导干部,如何执政为民、执政为公,这是新时代党员干部所面临的新任务,党中央一再提出要加强新形势下的党员干部新作为,加强党员忧患意识教育,培养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型领导干部,这些大道理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张里点点头,杨国兴语重心长道:“那我告诉你,如果你一味的采取所谓的中庸之道,那你只能永远做个庸官、俗官,这样的官员没有一点可取之处!碌碌无为、平庸一生,秉承无过便是功的思想,这样的官,我看也轮不到你我来坐,天下人都能干!”
市长杨国兴的声音有些高,顿了顿,才接道:“新形势下的官员,就是要有一种锐意进取、大胆实行先进改革理念的思想,心中要树立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会干什么、能干什么,怎么样去干,这些都是执政理念啊!没有正确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那只能是一介平庸之辈!”
“你的过去经历我有所了解,我看得出你是个有抱负有理想之人,当初要你到春江来,就是想用你的锐意和责任心来打破目前的境况,让那些目光短浅、只知道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打小算盘的人看看,一个人能力再大,精力总是有限的,如果你能影响到一大批人,让他们来学习来效仿,形成一个以身作则的榜样,这样的你才是最有价值的!”
“你知道吧?”
市长杨国兴的话如同长辈的谆谆告诫般,让张里心下暗自愧疚的同时,不自觉地在感激着,这种氛围攻不由得让他想起了老领导侍局长、袁立国、何厚才等人,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他们才会这样苦口婆心地徐徐善诱地教导。
屋内的气氛也在悄然的转变着,变得让张里觉得有些温馨,此时,杨国兴在他的眼里,无疑地多了另一近的亲近和信赖之感。慢慢地两人间变成了交流,市长杨国兴脸上变成了和蔼可亲的样子。
也许是说得太多,累了,最后市长杨国兴摆了摆手,道:“行了,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吧!我只给你一句话,大胆干!用你的正直无私锐意进取,在春江干出点名堂来!”
“哎!我一定牢记您的话!”张里感激着起身。
“等等!”张里走到门口时,市长杨国兴突然出口叫住了他。
张里忙回身来,市长杨国兴右手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开口道:“你有个朋友姓赵是吧?江河来的。”
“是啊,有,叫赵怀汉。”张里一怔,嘴里随口道,
“嗯——,”杨国兴嗯了声,像是在沉吟,过了会才道:“人怎么样啊?”
“噢,他跟我妻子家里那头有点世交的意思,为人不错的!——”张里忙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杨国兴打断了张里的话,摆了摆手。
张里只好点头致意,慢慢转身退了出来。秘书吴浩看他出来,咧了一嘴,上来笑道,没事吧?没事没事,谢谢吴秘!张里忙寒喧了下才匆匆出门。
一路走着一路疑惑,尽管身心轻松,但是张里却有些心下疑虑重重,他很奇怪,市长杨国兴怎么会突然问起阔少来了?他想到是不是这个杨市长与阔少的父亲熟识呢?但很快就推翻了猜想,按照阔少的性格,要是有这层关系肯定早早就会说出来的!不对不对,张里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他想还是改天问问阔少!
接下来的几天,张里除了偶尔到机场那边去视察外,便抽空到华兴市场去溜达,吸取了上次开碰头会时的难堪,这回张里可是吃一堑长一智,对于副市长朱德华这个看上去客客气气的家伙,他想最好的方式还是老办法——伟人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上次就是因为自己大意,等着别人来招呼他,想着一味求稳,结果被摆了一道,这下他就是要充分详细地了解华兴市场的一些情况,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在他的内心里,直觉上他觉得朱化文的一些措施或建议未必如表面上看的那样妥善,张里想通过了解,希望能提出些自己的真知灼见,搏一搏、杀一杀老家伙的气焰!
碰头会开过后,阔少又打来电话,问了上次两人吃饭时提的事,张里想了想,就说,你转告他,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我一个人反对还有什么意义呢?
阔少听后,在电话里又慢慢地重复了下,然后才笑着学张里的口吻说了一遍,笑着说,姐夫,你这养气打太极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这下这小子恐怕高兴了!这两天老问我这事,我都不知道怎么拖下去了,我就这去通知他!说完,兴奋地匆匆挂了电话。张里也笑着,这时才想起问阔少有关杨市长事,但电话里已是忙音了,后来他想了想,这事还是哪天当面问的比较好,毕竟在电话里有时说来太清楚!
华兴市场里依旧是人流如织,在某些地段还出现了短暂的拥堵现象,三轮车、逛市场的人、买的卖的,都是忙得不亦乐乎。作为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大型批发市场,的确是名不虚传。
张里一身便装走在人流中,四处悠闲地逛着,秘书小刘跟在后面,不知道张里来逛市场,小刘身上西装革履的穿得很整齐,走到哪家,商户们都很眼亮,围上来殷情服务。相反,张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漫无边际地到处瞎看瞎挑,老板们见西装笔挺的人不大说话,只是用眼神紧跟前面有些随意的男人,便很快都看出点苗头来,敢情这位穿着普通的男人才是老板,于是也客气热情的重新定位目标。
两人出来时,司机老王把车停在华兴的路边,二人下车后,小刘并不知道张里要干什么,出门时他只是有些奇怪,一惯注重形象的年轻领导怎么会衣着简单地出门,但是职业的使然让他只能是闭口紧跟,到了市场下车,张里笑着说我们一起逛逛街、王师傅你先回去吧!小刘才有些有明白过来。本来还以为领导要来市场买东西呢!
二人一连几天,抽空就过来溜达,张里倒是顺便买了点东西,一向不爱逛街的他,这才发现,这个批发市场里真的是商品琳琅满目,只要你想买的,基本上都能满足,当然价格也很便宜。
当然,他不是真的来买东西的,他有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