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却没能进了乾安殿,在宫门外就被人拦住了,好说歹说就是不替他通传。
他只好折转回宫。
走到一处小门,听到有人唤他,“卓总管?”
卓立转头,连忙笑道:“原来是统领大人。”
陆九鸣低声问道,“娘娘这几日,还是吃不下东西吗?”
卓立有几次“偶遇”陆统领,每次他都旁敲侧击问及贤妃娘娘的情况,卓立虽然没了根,却不是不通人事的傻子。
陆统领冒着杀头的风险还在关心着娘娘,想来两人之间的情分应该不浅。
如今自家主子落了胎还受冷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趁机落井下石。卓立不敢多说,却也忍不住落了泪。
陆九鸣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卓立,“这些时日皇上一直留在前朝,没有时间回后宫。这是娘娘以前最爱吃的,还要劳烦总管替我给娘娘传句话:无论怎样,别把自己给弄丢了。”
卓立接过油纸包,抹了把眼泪道:“多谢陆统领,咱家会把话传到的。”
卓立回了宫,将油纸包给了楚云卿,并将陆九鸣的话转告给了她。
楚云卿揭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芙蓉糕。
她拿起一块浅浅咬了一口,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跪在榻上,低低的压抑的无声痛哭,眼泪混着被捏成碎末的糕点,被她颤抖着双手用力塞进了嘴里。
然后,开始疯狂呕吐。
轻衣一边哭,一边轻轻拍着楚云卿的背。
等她不吐了,递了水给她漱口,然后再将另一块糕点递给她。
继续吃,继续吐。
几天后,楚云卿总算能吃些正常的饭菜,没有再吐出来。
这期间,陆九鸣有时会给她带一些宫外的小吃,有时是糕点,有时会给她带几块糖果。
每次楚云卿都让卓立跟他说,不要再给自己买任何东西,一旦被人发现,他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走到今天不容易,不要因为她前功尽弃还要赔上自己的命。
但是陆九鸣依旧我行我素。
楚云卿只好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落胎一月后的某个晚上,卓立总算在乐嫔的都乐宫外见到了禄总管。
第二天,虽然皇上仍然没有来长安宫,长安宫的伙食却好了起来。
五月底的时候,楚云卿虽然还是很瘦,与刚出小月子的时候相比,还是略微养回来了一些。
兄长莫离也从北大营回京了。
莫离已经恢复了江氏二公子的身份,并回祖宅找到了江家大伯和三叔,还有孟家舅舅。
江家、孟家都远离京城,当年灭门案后,两家以为江慎一家没了幸存者。去年剿灭耶律兀刺,江瑾轩回了江氏祖宅,江家宗祠里还立着江瑾轩的牌位,寺庙里还有为江慎一家点着的长明灯。
江氏族长做主将江慎的族产连同这些年的收益还给了江瑾轩,江瑾轩将一部分田产过到楚云卿名下,剩下的族产仍旧由江氏宗族管理着。
江家大伯的儿子在今年年初皇上开的恩科中了贡士,殿试中又被皇上钦点了一甲第三名的探花,直接进入皇上新组建的内阁,成为了第一批内阁大臣。
前些日子刚带着全家搬到了京城。
孟家舅舅仍在老家,只是江瑾轩回京的时候,孟家舅舅让江瑾轩给楚云卿带来了一万两银票和两间铺子的契约。
江瑾轩递了帖子的第二天,皇上在乾安殿召见江瑾轩,并派多禄将他送到了长安宫。
而长安宫的后殿,也在几日前终于修缮完毕,那道皇后命人拦在前后殿之间的高墙也被拆除。
长安宫里的宫女太监已经补足,除了轻衣和卓立,全部换成了新面孔。
首领太监由赵吉变成了卓立。
路上,多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了江瑾轩。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楚云卿的时候,江瑾轩还是心疼的当着多禄的面就掉了眼泪。
多禄也没想到楚云卿竟然成了这副模样:整个人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宫装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圆润的脸颊深深陷了下去,一双原本灵动明亮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
他不敢替皇上说好话,更不敢说这些日子以来,皇上总是避开后宫耳目,半夜站在长安宫门前,望着宫门发呆。
只轻声劝慰道:“元夫人才生了小公子出不了府,天天惦念着娘娘,每隔一两天就着人打探娘娘的消息。娘娘便是为了他们,好歹也得顾念着自个儿的身子。”
算算日子,乔师南的儿子早该满月了。
楚云卿的眼神这才微微一动,多禄已经接着说道:“娘娘放心,皇上知娘娘与元夫人交情深厚,一早就替娘娘准备了洗三和满月礼,送去了国公府。”
乔师南生儿子的时候,正遇上楚云卿小月。她每天浑浑噩噩,早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萧明煜帮她全了礼。
楚云卿哑声道:“谢谢。”
多禄连忙再次弯了弯腰,“侯爷许久未见娘娘,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奴婢就不打扰了。皇上还让奴婢跟娘娘说,今日娘娘就留侯爷在长安宫用午膳。御膳房那边,稍候奴婢会过去安排,娘娘只管放心。”
多禄离开之后,江瑾轩才泣声问道:“小妹,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楚云卿扯扯唇角,“兄长不必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孩子的事,禄总管已经告诉我了。你这又是何苦,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楚云卿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哥,我,我能不能……”
“这些时日,皇上在前朝的日子也不好过。”江瑾轩打断楚云卿的话,“孩子没了,他的难过,不比你少。就算皇上知道是谁害得你又怎样?当时他不过说了一句牢骚话,就被言官们逼得下了罪己诏。御史大夫曾文义晋升丞相之位,御史大夫一职被皇上空悬至今。前些日子皇上又力排众议成立内阁,其主要职责是协助皇上处理朝政。小妹,你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吗?曾文义会袖手旁观让他分走自己的权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