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卿突然感觉有些心疼,忍不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凌厉的气势瞬间消逝,萧明煜垂眸看着覆在自己大掌上的那只素白小手,惊讶过后便是狂喜。
他看向楚云卿,看到了她眼中深藏的担忧。
萧明煜刚刚俯身,楚云卿眼疾手快抬手挡住他,羞红着脸道:“你不要得寸进……唔。”
手被拿开,唇被不轻不重咬了一下,不痛,却让楚云卿的心狠狠一抖。
萧明煜微微抬起头,笑得温柔又得意,“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末了还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恋恋不舍又轻啄一口,在楚云卿变脸之前笑吟吟起身,“走了。”
随着萧明煜出了内室,小小的房间一下子变得空阔冷凄。
窗外秋虫叫声此起彼伏,楚云卿将薄被往脖子里拉了拉:时至中秋,夜凉如水。
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是格外想念楚家爹娘,想念京城的那座小宅院,想念宅院里的每一个人。
十年了!
岭南旱灾,鬼刺出没。
从此次发生的事来看,鬼刺必定为南宫复所用。
但是没有证据,就算知道这一切是南宫复所为,又能奈他何?
杀父弑母之仇未报,仇人仍然逍遥尘世、志得意满。
自己太弱且前途未卜。
还有萧明煜……
楚云卿一夜辗转难眠。
主院萧明煜的书房,烛光也亮了整整一夜。
快要天亮的时候,几只信鸽扑棱棱飞上天空,眨眼间消失在墨青色的天空。
流影急匆匆出了院子,不多时就生拉硬拽着府医,回到了主院。
豫王殿下病了!
这个消息像生了翅膀,不过几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乾州府。
很快,周边几个州府也得到了消息。
豫王殿下自来到岭南,整日奔波劳累,前些时日淋了雨,昨日又惊闻越州地动,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
百姓们感恩豫王殿下恩情,求神拜佛保佑豫王殿下早日康复。
各地秋种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灾民们自觉投入到村庄重建中。
随着雨水渐渐丰沛,地里野草迅速疯长,各家分得的粮食再掺杂着野菜,也能勉强混饱肚子。
在豫王殿下生病的当天,一封加急奏章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岭南越州发生地动,死伤不明。
据悉,越州知州曹大人及部分官员地动之时正巡视越州地牢,所有人全部失踪。
钦差大臣曾钧仲亲笔书信借调周边各州府驻军官兵各一百,并于越州地动第二天一大早,亲自带领乾州城府兵赶赴越州。
岭南布政使乔鹏飞、肃州知府张适闻讯也赶紧带着人赶了过去。
奈何豫王殿下病体沉重,又因越州震情牵动岭南各府民心,原定的肃州之行暂时延后,等越州之事处理完再说。
乾州城知府后院。
楚云卿头大且无语地看着躺在旁边的萧明煜:今日一大早,他便跑到她的房里,先是陪着她吃了早餐,散步消食,后又要她躺下休息。
等她依言躺下,他遣退房里服侍的丫头,蹬掉鞋子,顺势躺在了她身边。
小小的帐子里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
楚云卿推推萧明煜的胳膊,“殿下,您该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孤男寡女,躺在一张榻上像什么样子?
莫非真如他之前所说,这里是他的临时官署,可以为所欲为了?
那她呢?
萧明煜这样明目张胆睡在她的房里,与她躺在同一张榻上,在别人看来,她就算是他的人了。
可他,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或者,萧明煜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边楚云卿胡思乱想、心乱如麻,萧明煜却是突然侧过身,朝向楚云卿,眸光亮亮地看着她,突然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楚云卿心慌意乱,用力抽回自己手,冷着脸道:“殿下,您该回去了。曾大人和梁大人找不到您该着急了!”
萧明煜闭着眼睛低低一笑,叹息着道:“谨之吗?越州地动,他去越州了。乾州府一切事务皆入正轨,梁实秋一人足以应对。”
楚云卿心里一跳,转头看向萧明煜。
萧明煜睁开眼睛,得意地朝她挑挑眉。
楚云卿试探着问,“别的州府呢?也去帮忙了?肃州城不用去了吗?”
萧明煜伸手揽住楚云卿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肩膀处蹭了蹭,声音含混不清说道:“越州可是肃州属州,越州出了这么大的事,钦差曾大人都亲自过去了,张适作为肃州知府,不去不合适吧?再说,本王病了,一大早就宣了府医,你不知道吗?”
病了?
楚云卿狐疑地看着他:他脸色略显苍白,的确不太好看。
真得病了?
她抽出被萧明煜抱在怀里的右手,手背在他额头试了试:入手一片冰凉,带着一丝薄汗。
呵,就知道是这样!
她刚要收回手,却被萧明煜再度捉住。
楚云卿心里更慌,冷着脸色厉内荏喝道:“你放开!”
萧明煜不说话,也不放手,一脸落寞之色,默默地看着她。
楚云卿心里忽觉不忍。
她不由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殿下,您是皇子,是天上的云。对于云卿来说,那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明。殿下想要什么人,自会有人双手奉上,也是那人的荣幸。可是云卿,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几任父母皆惨遭横死,是所有世家大族避忌的‘天煞孤星’。你我之间,何止是云泥之别?即使殿下不嫌弃云卿,皇后娘娘会同意吗?届时,殿下是打算辜负云卿,还是打算忤逆娘娘?”
萧明煜没有回答。
他能说什么呢?
楚云卿说的对,他是皇子,身份有多尊贵,需要扛起的责任就有多重。
他的王妃,从来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给不了楚云卿正妻的位置,如云卿所说,母后也不会同意她做他的侧妃。收她为妾,他又觉得那是对她的轻侮和亵慢。
骄傲如她,未必肯屈就。
他身边的所有人,包括父皇母后和六叔,都在教他如何做一个王爷、如何掌控权势,都在要求他为了萧家的江山、为了维护扶持太子的地位去努力甚至去牺牲。
那些京中贵女,她们的眼里心里,只看得到拥有“豫王”这个身份的男人,算计着自己能给她和她们的家族带来的荣耀和地位。
楚云卿不一样。
她懂他!
懂他身份背后所做的努力和牺牲,懂他的不易和为难。
她聪明、敏感,心细如发又足智多谋。
每多了解她一点,心便会为她多沦陷一分。
他现在,有点不想放手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