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煜突然转头朝她看过来,道:“乔姑娘,要不要换一下棉布?”
乔师南蓦然回神,又瞬间狂喜:他居然知道他姓乔?!
她情不自禁粲然一笑,“需要,我这就去准备。”
乔师南离开,室内只剩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室内燃了烛。
萧明煜坐在楚云卿身边,背对着烛光的眼睛却亮着灼人的光。
楚云卿突然感觉有点紧张,轻轻咳了一声问道,“殿下,越州地牢……”
眼前的光线突然一下子暗了下来,唇齿间似有微风拂过,带着一股淡淡的、甜津津的茶香,轻轻覆在了她的唇上。
楚云卿瞬间呆滞,脑海里一片空白。
萧明煜手臂小心翼翼撑在楚云卿脸侧,将她整个人拢在自己怀中,鼻息处是她发间淡淡皂角香,唇齿间如他想象中一样温热柔软。
她的呼吸轻的像烟,仿佛一触即散。
人也僵直着,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这个吻就像蜻蜓点水一触即分,人却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以绝对的掌控权宣告着他的存在感。
他低低一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在楚云卿眼里怒火喷发之前迅速直起腰,正色问道:“回来之后你便一直昏迷着,越州那边情况如何?你且细细说给我听?”
楚云卿神色一正,立刻将刚才那个吻抛诸脑后,将自己在越州见到的情况快速叙述一遍,从她地牢中醒来到发现那个秘密通道,以及山腹之间那个巨大的、兵器冶锻地。
萧明煜听得极认真,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等楚云卿说完,才问道,“那个山洞里大约多少人?”
“属下大致看了一眼,单是锻打一道,便有几百人。”
萧明煜微微仰头眯起眼睛,沉吟道:“兵器铸造,大多经制范、调剂、熔炼、浇铸、锻打、打磨等几道工序,若单单锻打一道就有几百人,那这个冶锻地,至少也要几千工匠了。”
“殿下没有派人去看看吗?”
萧明煜苦笑一声,“那个山洞,已经被炸毁了。”
“什么?!”楚云卿大吃一惊,猛地欠起身子,却不慎扯到了伤口,顿时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跌回枕头上。
萧明煜连忙扬声唤道,“来人!”
“无事。”楚云卿伏在枕头上,声音有些闷闷的,“只是,起身太急了。”
饶是如此,萧明煜还是叫了乔师南进来,重新给楚云卿包扎过。
伤口有点崩裂,血流如注,单是止血又用了好久。
乔师南好不容易替她包扎好伤口,忍不住埋怨道:“你是不是不想要这胳膊了……”
“放肆!”萧明煜脸色铁青勃然大怒,“来人!”
流影迅速出现在门口,“属下在!”
“把她拖出去!”
乔师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渣男!暴君!她是医生,又是女孩子,也没说啥,关心伤员而已,凭什么让人拖她出去?!
前世她这样说,还没哪个伤员家属敢反驳一句!
“殿下!”楚云卿赶紧拽住萧明煜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乔姑娘没有恶意。”
萧明煜脸色没有稍显缓和,却也没再说什么。
乔师南心里委屈极了,高高撅起嘴巴,冷着脸朝萧明煜草草一礼,端起放药粉棉布的托盘噔噔噔走了出去。
临出门还狠狠撞了站在门口等待主子吩咐的流影一下。
流影摸着肩膀:……
这女的有毛病吧?
又不是他训斥的她,干嘛要拿他撒气?
不过作为主子的护卫,替主子受过也是职责所在。老实说,他也觉得刚才主子有点小题大作了。
楚云卿缓过劲儿,低声对萧明煜道:“还有一事。”
萧明煜会意,以目示意流影,等他出去并关上门才问道,“何事?”
“殿下是否议定,此去肃州,会借调几府驻军府兵护卫?”
萧明煜神色一凝,微微点头,“不错。”
这件事虽是他与几位还算信得过的官员和将军私下里提过几句,楚云卿知道也不奇怪,因为皇子无兵权,出门查案,事急从权,可凭腰牌借调府兵和驻军。
“属下在那处通道外差点被越州知州和鬼刺撞见,只好躲进旁边的牢内。我听见他们说,除了乾州的兵器库,周边几个城池州县的兵器库已经换成了他们自己制作的兵器,兵器编号以假乱真……”
萧明煜越听越心惊,在听到那些被换掉的兵器时,浑身的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越州地牢有那么大一个私兵坊,只要他带着人出现在肃州城外,那些兵士手里拿着的又全是出自那个地方、带着虚假编号的制式兵器。
到时候,只要有人从外围与肃州城内里应外合将他围困,再给他按上一个私自制作兵器起兵谋反的罪名,任他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便是直接将他射杀当场,那也是平叛有功!
如今私兵坊被炸毁,所有的人和物全被埋在了山底,更是死无对证。
楚云卿看着神色冷肃、坐姿端直的萧明煜: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柔的、狡黠的,甚至是耍赖般黏人的。
像这样冷肃凝重、浑身散发着久居上位者凌厉气场的萧明煜,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样的他,比元墨轩和萧宗禃给人造成的压迫感更甚,让人不自觉便心生畏惧和臣服。
这才是真正的萧明煜吧?
若不是对他太过忌惮和畏惧,对方怎会费尽心思布下这样一个必杀局?
或许,岭南旱灾、萧明煜的微服私访,都有幕后之人在暗中推动促成。
最终目的,就是将肃州变成萧明煜的葬身之地!
这些日子以来,萧明煜是如何四处奔波、费尽心思解决灾情,楚云卿全都看在眼里。
他每日休息时间最长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彻夜不眠商议救灾事宜更是常事。
曾经养尊处优的皇子,现在满脸胡茬、不修边幅,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
可就是这样一个为国为民倾尽心力的皇子,却有人为了消除威胁、争权夺势,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
他所面临的生死危机,皇上和太子可有想到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