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武德充沛,尤其重视骑射。如玄武门之变,就是李世民亲手射杀了太子李建成的故事。
而对于镇守边关的将士来说,弯弓搭箭则是必备技能。
实际上,烽火台向玄奘射出的冷箭不是一支,而是两支。
一支射向玄奘的正前方,劝他知难而退;一支则是瞄准的是他的脚踝,警告他不要靠近。
五烽的第一烽名曰“白虎关”,是玉门关后的第二个重要关隘。唐高宗时期,薛仁贵大破九姓回纥,“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故事,就是发生于此地。
因此,烽燧的将士们为何要放过玄奘呢?
无他,唯因守卫见闯关者是一僧人耳!
玄奘醒来的时候,已是亥时。
猛然发现自己现在已经躺在军营中,不觉间一声惊呼。
“我是僧,从长安来,君莫杀我!”
玄奘哀求道。
为首的军官将玄奘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大声呵斥道:“汝并无通关文牒,只有度牒,缘何闯关?”
玄奘反问道:“将军可曾听闻凉州人谣传玄奘法师想要去天竺求法吗?”
军官啧啧称奇,这僧人被捕后不仅不怕,反而还会反客为主了。
于是,他又问道:“我听说玄奘法师已经往东返回了,怎么可能来这里?”
其实,军官早已看过了度牒,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玄奘。
他这么问,有点打机锋的味道。一来检验一下玄奘的定力,二来也是想方设法护他周全。
果不其然!军官开始自报家门了,“我是敦煌人王祥,自幼热爱佛法。听闻法师发愿西行求真经,颇为敬佩。但是,此行路途遥远,困难实多,法师必定失败。今天我也不准备治你的闯关之罪了,我准备将你送到敦煌。那里有张皎法师,非常仰慕有学问、有大德的人。他见到你一定很高兴,请法师去那里。”
古籍记载:“西路艰远,师终不达,今亦不与师罪,弟子敦煌人,欲送师向敦煌。彼有张皎法师,钦贤尚德,见师必喜,请就之。”
玄奘听完王祥的话,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在东都洛阳出家,年少时就开始在各处游学,拜访过高僧大德无数。如果我为自己考虑的话,我为何不留在长安或洛阳呢?现在你建议我去敦煌,敦煌当然不错,可我去敦煌能求得真经、真法吗?”
王祥默然,玄奘则是继续补充道:“其实,修行多年,让我真正感到遗憾的是,我们学习的佛法、佛经不完善、不齐备,它们应该得到补充和解释。所以,我不顾艰难险阻,发愿去天竺求得真经。现在你不但不鼓励和支持我,反而劝我知难而退,难道你也是像我一样看破红尘,共同去追求涅槃吗?”
要知道,王祥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是他家学渊源、出身名门望族。
东晋时期,王家是第一个与皇权分庭抗礼的家族。“王与马共天下”中的“王”,就是王祥的先祖王导,而“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的“王”,就是指王祥所在的家族。
隋唐时期,尽管王家没落了,但是王家依旧人才辈出,底子犹在。
王家自南方迁居北方以来,屡立战功。其中,王祥就是因平叛西凉有功,而升至都尉的。
见玄奘如此说,王祥羞愧难当。而玄奘则是“得理不饶人”,“必欲拘留,任即刑罚,玄奘终不东移一步以负先心。”
王祥豁然起身,朝着玄奘拱手说道,“弟子多幸,得逢遇师,敢不随喜。师疲倦且卧,待明自送,指示途路。”
至此,玄奘一颗悬着的心,才揣回肚子里。
翌日清晨,王祥果然没有食言。他亲自为玄奘端来了早饭,并提前为其准备好了干粮、水和马匹。
玄奘感激不尽,正待起行。
哪知,王祥却突然说:“此处烽燧有五处,此为第一处。但第二、第三、第五处的烽燧,皆由外姓任都尉。唯独第四处都尉王伯陇是我本家,法师走他处均有被捕的危险,只有绕道直接去第四处烽燧,方能出关。”
玄奘闻言直接跺脚,因为他深知烽燧之间相距百里。直接绕道,代表着不能走官路,只能走小路。可这里的小路要么是盐渍草滩,要么是茫茫戈壁和沙漠,这该如何是好?
见玄奘担忧,王祥咬了咬牙,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跟玄奘说:“我送你走密道!”
玄奘大吃一惊!因为根据唐代律法,边关守将放走可疑人员是重罪,而窝藏和私放罪犯则是罪加一等。
现在王祥私自开启密道放玄奘出关,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和前途开玩笑。
于是,玄奘连连摆手拒绝,称自己还是绕道走小路去第四处烽燧为好。
王祥则是坚持要送玄奘走密道,称不仅可以减少近两百里距离,而且还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玄奘推辞不下,只得在王祥的带领下走入密道。
一路无话!
次夜时分,玄奘终于到了第四处烽燧。
不成想,他根本就没有去找王伯陇。而是妄想在第四处烽燧处取完水之后,就自行离开。
他这样做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第一、王祥私放他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尽管王祥一再力荐他,但他却不了解王伯陇的为人。一旦事发,将前功尽弃。第二、玄奘到了第四处烽燧后,其实已经离伊吾囯不远了。这么长的旅程走下来,他有信心自己能抵达伊吾囯。
可恰恰正是因为这么想,差点让玄奘丢了性命。
在古代边关,掌握了水源,就意味着掌握了一切。
汉武帝时期,他之所以能够征服匈奴,就是因为他控制了关隘附近的各处水源。
到了唐初期,朝廷虽然无暇西顾,但依旧还是派重兵把守了关隘各处的水源。在瓜州通往伊吾的这条莫贺延碛荒漠大道上,烽燧干脆就直接建在了水源处。
因此,当玄奘乘着月色在第四处烽燧取水时,楼上的守卫又是一箭。
这一次,玄奘还能全身而退吗?
伊吾囯的怪事,有眉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