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至,半夜时分,奉明县衙停尸房,两名男子正围着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讨论着什么。
“楚兄,你看的出汪县令的死因吗?”霍叔升问道。
“不解剖的话,没办法确认,不过那个李耳朵的供词应该不假!”楚辞摇摇头,瞥了一眼汪县令的手指,走到仵作和衙役尸体面前,仔细查看。
“其实我现在更好奇的是其余三人的死因,你过来看这仵作和衙役!”楚辞指着衙役胸膛,只见在他胸前的地方,有一个小红点。
“这是针眼,应该是银针之类的暗器所伤,并不是王主簿所说的失足落水淹死。”楚辞说道。
“如果是失足溺水而死,河水进入口腔后,喉咙呛水受到刺激,必然会分泌大量的粘膜液体,并与进入口中的河水混合,在剧烈挣、扎呼吸运动的作用下,形成大量细小均匀的白色泡沫状液体。如果喉咙在剧烈挣扎过程中因呛水而破裂出血,在与泡沫混合后,则呈淡红色。新鲜尸体被捞出水面,泡沫继续外溢,聚集在口、鼻周围,哪怕风干后,在口、鼻周围仍可保留泡沫痕迹。这种泡沫是确定生前溺死的重要证据。”楚辞说完也解开仵作衣服,露出胸膛,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也有一个针眼在乳下位置。
“你看这二人并无溺水现象,而胸前都有一个疑似针眼的红点,我推测应该是被银针刺穿胸膜、肺脏导致急性气胸、肺压缩、呼吸衰竭死亡。”将两位死者衣服系好后,又去看那位自杀的王二。
“叔升,你来看看这个王二,你说他是怎么死的!”楚辞摸了摸他的颈椎,又看了看口鼻,凝视着脑袋上的豁口。
霍叔升仔细看了看,他是廷尉府的人,掌管诏狱,司法,对于自杀的死法也是有所了解的!
“此人应当是自杀,楚兄你看他的面部之症状,面部发紫肿胀,这是由于颈部受压,血脉不通,导致头部充血出现面部肿胀和发紫现象,而且牙龈会有血渍,撞墙可能导致颅脑损伤或颈椎损伤。颅脑损伤引起的颅内血肿会导致脑疝,致人死亡,而颈椎的损伤也会引起呼吸麻痹窒息而亡。楚兄我说的可对!”
“叔升果然慧眼如炬,的确如此,现在的问题来了,到底是谁能让他在我们到来的时候选择自杀,谁又能轻易将衙役与仵作第一时间杀死。谁又能第一时间得知我们来奉明县的消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我们想找谁,谁就死了!”楚辞淡然道。
“这…知道我们出发日期的只有我父亲,你我子瑜还有云舒姑娘,我的车夫是早上才知道我们要去奉明的!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霍叔升根本不信这几人会做这种事。
“或许谁无意中听说了呢!”楚辞冷笑道。
“你是说丞相大人?”霍叔升沉吟了片刻:“也对,只有他才可能知道我们出发的时间,毕竟子瑜出门是要和丞相大人说一声的,也只有他才有这个通天手段,无声无息杀掉这三人,可是他要这稅银做什么呢?”
“叔升你不觉得这建安城有点风雨欲来的意思?”
“楚兄何意?”
“自从巫蛊之乱至今,太子之位还没有定,如今风传陛下年事已高,有重立太子之意,现下最有可能继承大典的,估计燕王和广陵王机会最大!别看广陵王是二字亲王,但是两人在朝中呼声平分秋色,连陛下都有意改其封号。”楚辞背对着霍叔升,脸上露出痛恨之色。
“楚兄,这个我也略知一二,这两人都在朝中大肆拉拢权臣,除了我霍家,因为与前太子有所关联,他们自是不敢触陛下霉头,以及被皇上视为禁脔,护卫整个建安城的南北军统领,还有司隶校尉府他们不敢拉拢。剩下保持中立的人群里面就有丞相府,难道他也要下场了!”霍叔升疑惑道。
什么保持中立?什么置身于夺嫡之外?别人不知道,自己应该最清楚刘斌是什么样的人。他身有污点,自知不能做纯臣,于此老皇年迈之际,怎么可能不为将来打算?恐怕他早就已经落子这建安城了。楚辞心里恨恨想道。
“下场是必然的,树大招风,他若真的保持中立,早就被两方合力打压了,哪有现在风光无限。就是不知道他是属于哪一方的,可能抢稅银并不是他本意,而是他所支持的一方,有人借此想要除掉你!或者将你彻底打压下去。”
“除掉我?这是为何?我一向不理会这些纷争!”霍叔升有些不解。
“因为廷尉这个部门,廷尉是审理大禹王朝疑难案件的最高机构,除个别疑难的案件上报陛下裁决外,它有案件的终审裁决权,而且廷尉又是地方上的上诉机关,案例可比作律法。”
“其二廷尉负责对朝廷、地方官员和宗室成员的行为和言论的监督和弹劾。还有第三条廷尉府负责修订律令既能上书修订律法,也能否定律令。”
“可以说除了皇室宗亲不能做最终审判,其余触犯律法之人都有独断之权,也就司隶校尉府的监察百官之责才能牵制一二,但司隶府只听命于皇上,所以这廷尉府有多重要你明白吗?”
“那又如何,我只是个廷尉平,上面还有廷尉正和廷尉监!”
“廷尉正年事已高,听说已经在二十日前已经上奏请辞,陛下已经恩准,廷尉监主管诏狱,一般是皇室清贵挂职,品级虽高,权限仅限于大牢之中,就与这县衙看管大牢的牢头一般,无非是犯人特殊了一点,不是官犯,就是皇室之人!”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你这廷尉平了,廷尉府任职一般是由律法精通者优先,所以这廷尉正你就是最佳人选。”楚辞解释道。
“就算如此又与稅银消失有何关联!”
“稅银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无论你调查结果是什么,稅银最后一定会到达建安城!只不过你就要么丢官,要么丢命!”
“嗯?你是说他们敢杀我?”霍叔升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自然不敢杀!毕竟你父亲虽然赋闲在家,但好歹还挂职大司马一职,陛下亲自封的昌平侯。而你也是有侯爵在身,更是陛下钦点负责此次稅银案的人。你若死了,你觉得陛下不会彻查吗?无论是给昌平侯一个交代还是为了自己颜面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你还说可能丢命?”霍叔升不解,他想不通这种情况下他怎么死。
“你若是被他们扣上谋反呢,陛下杀不杀?不过想来不可能,估计让你丢官更大一些,想要诬告你谋反,付出的代价太大,很容易被另外一位对那张椅子感兴趣的家伙所趁。”楚辞摇摇头,他也觉得第一个情况不太可能出现。
“那他们如何让我丢官呢?”
“我的推论是这样的,叔升听听看是否有理!”楚辞沉思了一会,理了理头绪对霍叔升说。
“愿闻其详!”霍叔升附和道。
“首先二十日前廷尉正请辞,陛下必然会问他谁适合接任,而他选择推举了你,虽然陛下当时并未下定决心让你官复原职暂代廷尉正一职,想来也没有否定,而两方势力得到廷尉正入宫和陛下之间的交谈内容,心中都有了想法!”
楚辞顿了顿,又说了下去:“丞相一方就设计了这么一个稅银失踪案,然后举荐你回京负责调查此案,这就是你回京官复原职的原因。”
“那他们这不是自讨苦吃,我若是破获此案,找回稅银,他们恐怕要栽跟头吧!”霍叔升插嘴道。
“他们这是一种手段,既然陛下心里有此打算,自然先顺陛下意将你抬上去,然后再弄个稅银案交给你去办,你若办不好,陛下一看你没有一点能力自然不会重用你,廷尉正也就与你无缘。这时候他们的人出马将稅银找回,廷尉正也就成了囊中之物!所以我说无论你调查成什么样都不会影响稅银进建安城。”
“楚兄说的或是如此吧!不过纵然如此,既然陛下委派我找回稅银,我就定当全力,绝不让这些家伙拿朝廷的法度当做儿戏!”霍叔升坚定道。
“但愿如此吧!”楚辞苦笑道,他也不知道后面真正是个什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