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七娘点点头,不置可否,反问:“小姑娘,一个人?”
“啊,不是,还有我的四个丫鬟。”
嗯?
出门带四个丫鬟,却无车马?
这小姑娘,什么来路?这世道也有不少小姑娘招摇撞骗打家劫舍的传说
看着清纯无害,实则一肚子坏水,谋财害命起来,手段要多残忍有多残忍
严七娘接管家族多方生意,处事谨慎,多思多想,最怕节外生枝,当下便想拒绝
严七娘一闪而过的心思如何瞒得了上过战场走过江湖的杜朝和
“姐姐,你放心,我家住盛安,如今便是回家。”杜朝和笑得更加灿烂了。
不说还好,一说严七娘疑惑更甚
严家打开门做生意,最怕无意中得罪人,因此盛安城内,但凡有些头脸人家的少爷小姐,她们严家的人不说认识全,也是知道个九成九
然则,面前如此出色的小姑娘,衣着锦秀,头上双髻环绕着南海明珠结成的珠环,颗颗明珠有她拇指的大小,出门还有四位不俗的丫鬟跟随
这样的一位人儿,家住盛安,她竟然毫无印象?
不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满船的货物,价值本已不菲,更有珍翠阁新进的一批珠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生意途中切莫多招事为妙
严七娘的丹凤眼,不自觉眯了起来:“小姑娘,我们这船是去往别处的,只怕不方便。”
杜朝和:“……”
看着那货柜上明晃晃写着的“盛安严家”的字样
又见从码头上和船舱深处,逐渐聚拢而来的彪形悍将,杜朝和豁然明白了
杜朝和有些好笑
得,被人防备了,怪自己话没说清楚
“这位姐姐,我家真在盛安,今春刚刚在盛安安了家。”
严七娘闻言心头略动
盛安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消费又颇高
今春才入盛安,又能为家中的姑娘配备四个大丫鬟的人家
电光火石间,脱口问道:“从北约迁来的?杜家?”
杜朝和一喜,赶紧道:“正是。”
“呵呵。”不料严七娘却连连冷笑
“杜家真真是好手段,在北约欺压我严家商行,致使我严家商行在北约连连亏损,这便罢了。不想胃口太大,竟还跑到盛安,在我严家的地盘上,各种阴谋诡计明争暗夺抢我们生意。”
严七娘越说越气愤:“现在还派你这小丫头片子来窥探我们虚实,企图故技重施,跟我们进同样的货,继续打价格战吗?”
最后甚至是有些咬牙切齿了:“哼,我们严家还没怕过。”
杜朝和倦了倦食指,颇有些不自在:“严姑娘,这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开诚布公,谁家货好,价格公道,客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何来打压抢夺一说。”
“强词夺理,今日你便是说出花儿来,这船是我的,我不搭你就是不搭。”
杜朝和张了张口,发现她说得也是在理
帮你是好心,不帮也是人之常情
便只能撇撇嘴,跃下船舷,自是另等船只经过不提。
本来到这至多只是互相看不上眼而已,奈何严七娘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在之后的半年多里,事事跟她做对,处处给她添赌
杜朝和岂是受委屈的性格?从来都不是忍让的性格,最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两人的梁子便结了下来。
而今,看着眼前被凌虐得无一处完肤的严七娘,杜朝和除了一阵愤怒,更多的是难过
这如夏日晨花般灿烂的姑娘,在她最美的年纪,被折断了花蕊
“没事了,没事了。”杜朝和轻声地说着,“你得救了。”
杜朝和将严七娘小心抱出,轻轻让其倚靠在一旁的柱上
两指搭上她的脉搏,细细听诊,尔后,又轻声再次细哄说:“放心,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的。”
严七娘死命咬着嘴唇,浑身发抖,苍白的嘴辱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被掳至这里六七日了,遭受了非常人能以想像的耻辱与折磨。
那一场场不堪入目的声色糜烂,撕扯着她,啃咬着她,她心神几近崩溃绝望,恐惧与日俱增
她每天咬得舌头发疼发麻,才能勉力支撑着自己的意志,她害怕变得像这里面的其他人那样,行尸走肉,叫躺便躺,喊趴即趴,让跪就跪,沦为器具
严七娘本以为,她会死在这儿,死在那些贼人无休无止的凌虐中
严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她这个在严家长大的嫡女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的爹娘不仅重利更看重声名,这些多年,孜孜不倦的就是将她们姐妹嫁到显贵之家,卖个好价钱
如今她被贼人掳走,自是成了弃子,没用的烂货,他们不会为上奔走上心
严家其他各房叔伯,对她严七娘把持严家生意,自家儿孙没有出头之日,怨恨已久,早就巴不得她消失,怎么可能想方设法营救她
自她被关到这洞里,她就没了生的可能
只是打小不服输的韧劲支撑着她
她不相信,不相信她严七娘的人生会是这样的结局
还不曾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也不曾与一人心心相印过,竟就这样破败落幕?
她不甘心
就是这样的一股子不甘心,她终于撑来了救兵
只是没想到,救她的人竟是她为难刁难多年的小姑娘
杜朝和细细安抚了她几句,便想至之前那一个缸体前,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将那位姑娘救出
不想,严七娘在杜朝和脱手转身之际,猛然抓住她的手
杜朝和以为严七娘是害怕,遂更柔和了声音,轻声道:“你放心,我去将其他人救出来,一起出去,不会有事的。”
严七娘点点头,又迅速摇摇头
杜朝和有些疑惑,只当她是极度恐惧,需要人陪,可是采蓝武功有些弱,如今还没赶来
让沈时砚来守着严七娘?
不妥当
严七娘刚遭此大难,难保不对男人极度恐惧或者厌恨?
严七娘却没让杜朝和思考太久,她低低喃喃,断断续续地说着:“地上的每个缸里,都~都有一个人,或~男或~女,或生~或死,全无~遮蔽。”
杜朝和一听此言,头皮一阵阵发麻,气血翻涌
这地上,密密匝匝接嵌相连有三四十口缸女
长这么大没怕过什么的杜朝和,第一次有点手脚发软,她不敢想像,这里曾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她不敢迈出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