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亮之前,盛势送她到了住的地方楼下。
两人在车里,默契地沉默不语,一种古怪的氛围弥漫在空气里,不再像几个小时前,盛势见到她时,从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轻松的自在了。
她淡淡收敛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我先上去了。”
沈般般正准备打开车门走出去,盛势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神情不舍,“什么时候再见面?老师也想见见你。”
“我再联系你吧。”她淡淡一笑,松开了他的手。
盛势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他……看不见你……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放在心上。现在的你是自由的。”
盛势说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好笑。就在几个小时前,宋寒周还当着那么多的人表明他对沈般般至死不渝的感情。要是被他知道她还活着,他一定会放过她。
怎么能算是自由的?
沈般般没有再说什么,关上车门,对盛势招招手,走进了大楼。
电梯到达住的楼层后,电梯门开了,可是没有人走出来。
电梯门又合上了。
同时隔绝的,还有里面压抑至极的哭泣声。
沈般般的身子慢慢滑到电梯的角落里,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到地上,播放着视频里传出来的声音,清冷孤寂,平静到令人心碎。
【“对于大家所关心的事情,我在此做唯一也是最后的声明,我太太生前受病痛和抑郁症折磨,我尊重她的选择。也请大家给我的亡妻安息。谢谢。”】
【“我眼里的世界跟她一起去了。”】
沈般般不敢再去看视频里的男人第二眼。
他空洞的深黑眸子幽幽望着前方,寂静如死海,呈现出接受了事实后的万籁俱寂,再也找不出一丝她过去熟悉的眼神。
宋寒周的眼睛看不见了?
他看不见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变成这个样子!那么骄傲恣意、心比天高的男人,是如何做到把自己的伤口撕开向全世界展示的?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沈般般捡起手机,无意间瞧见了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在机场的那场雪里,当他把戒指掏出来时,她就已经相信宋寒周了。可是那时候她已经做好决定,要离开他了。
——“你送我这个,你是觉得你能解决一切事情是吗?你确定我能活很久?我这个病要是突然死了,你怎么办?”
她当时不是生气,是难过。
当他决定要和她共度余生之时,她用那种惨绝人寰的方式抛下了他。
真是难过啊。
宋寒周,地狱里的滋味好受吗?
一定很黑吧。
早上,秦怡从房间里走出来时,看到沈般般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餐了。
看到她脸色难看的厉害,眼圈也是红肿的,秦怡起疑了:“你昨晚不是去见你哥哥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有事?”
秦怡是她在国外的房东,一辈子未婚独居,在一所大学里当教授,已经退休。她这个年纪早已无牵无挂,对沈般般特别好,尤其是当她们决定要收养被遗弃的孤儿时,更是成为了更亲密的家人一样的存在。
三年前,在圣诞节的下雪天,一个装在摇篮里的女婴被放在秦怡的房子门前,那个女婴就是馥馥。
三个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女人,因为惺惺相惜的命运,住在了同一屋檐下,组成了特殊的祖孙三代。
每每想到这儿,沈般般都会庆幸命运对她的眷顾。
她的人生,也不全是糟糕的,有一些人像闪闪发光的星星,照亮了她黑夜里的人生。
比如小希,比如盛势顾贤,比如秦怡馥馥。
比如……那个曾经令她悲喜交加,错认为救赎的男人。
“我要回趟锦城。”
“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吧。”
她从盛势那里打听到,章裕宁的七十大寿在即,傅家准备了隆重的寿宴,她作为傅家的亲女儿,不送份“寿礼”说不过去。而且,傅洛安一定会回去。
早点做个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