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周回忆起童年,房子里充斥着冰冷的气息,周韵独自在家就会把自己锁在琴房里。他知道,父母又在冷战了。
周韵的咄咄逼人,让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无法呼吸。
宋焉面对她的冷嘲热讽,也逐渐失去了待在家里的欲望,回家越来越晚,次数越来越少。他在另一个女人的家里,是可以自由呼吸的,可以体会作为丈夫和父亲的温情,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和伪装,安心地睡一觉。
宋寒周童年时起,就睡眠不好,夜里战战兢兢,生怕琴房里传来周韵发泄的琴音。周韵抛下他独自去了国外定居后,她不幸的阴影一直伴随着他。
睡不好觉,成了宋寒周最难解决的病症。
他并不知道,他失眠的症状,宋焉也是一样的。
宋焉为了寻求自己的一时安息,躲到了旧情人那里“疗愈”。
而幼小的宋寒周,如同这个家庭里被忽略的一条影子,谁也不在乎他的死活。
宋焉决定要彻底离开那个夜里,宋寒周并无多少动容。他的父亲一直选择逃避,直到退无可退,抛下所有身家和亲儿子,要跟那个女人私奔。
其实他不知道。
宋焉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周韵默许的,他是净身出户。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我不会选择跟你离婚。你只有一条路能够摆脱我,永远离开宋家。”在痛苦的婚姻里挣扎多年后,周韵幡然醒悟,她不要宋焉了。
她会掌握他的一切家族,唯独不要他这个人了。
宋焉走入雨中之前,回头望了一眼透明玻璃的琴房里,被潇潇大雨包围的孤独背影,心如刀割,·“阿韵,那一晚,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可你一直不愿意听,不愿再相信我。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
什么叫那就这样吧?
这句话在周韵的心脏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她面色苍白地转过头去,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男人就已经走入了漫天的黑色大雨里。
很多年前,就是他喊错名字的那夜。
也是他们稳定的婚姻出现了不可磨灭伤痕的那一天。
此后,没有相爱,只有互相折磨。
周韵逐渐老去,回忆起往昔,还是会怪丈夫那一晚喊错名字。
除此以外,都释然了。
说到底,过不去的坎永远也不会过去。如果他当时叫的是“阿韵”,而不是“盛藜”,她就不会独自老去,他也可以从英年陪伴她到暮年。
有一次,盛势在整理母亲以前的文件时,一封信从旧文件里掉了出来。纸页已褪色,原本该是青草色的。信封上的字迹是宋焉的。
盛势从来没在母亲盛藜的遗物里看过这封信,盛藜一向很珍视朋友家人寄给她的信件卡片,都会有条理地放在一个固定的箱子里,更别说是宋焉写给她的信,怎么会夹在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里呢?
是她忘了,还是她故意塞在里面?
盛势皱着眉头,打开了那封信。
【盛藜,昨天在研讨会上见到你,我很高兴。你还是像往常一样跟我打招呼,你还问了周韵过得怎么样,让我放下心来。我知道你这种人,即便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还会问候我的妻子。我当时回答你说我们都很好。但是,我是骗你的。
阿韵生我气了。已经好几天没理我。我这次出差到国外,她都不想知道我在哪里。归根到底,是我的错。那天,她特地亲手做了晚饭等我回家吃。她弹钢琴的手比我一家子公司还值钱。我从未要求她为我做饭,也担心她会伤到自己的手。
她精心准备了,我其实很高兴。我们很开心,喝了很多酒。其中一道烤苹果派,味道和你做的如出一辙。然后我就不小心,叫出了你的名字。我真该死。从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没理我了。我真该死。我该怎么办。】
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一位丈夫的懊悔之心,想要哄好妻子的焦虑之情。
读完这封信,盛势怅然若失。
对于已逝的故人,盛势已经放下了所有的芥蒂和怨念,他向来是心软温柔的人,怎能去责怪上一辈人艰难的选择。
对于还在世的另一位,盛势决定,把这封信带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