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内。
白茂奇拿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市里签署的任命书,任命他为京城第五制衣厂的厂长,另一份是根据细则草拟的承包合同。
两份均已盖章,即时生效。
所以说。
现在他拥有了京城第五制衣厂的行政管理权,以及利润分红。
不过。
这一切来得太快。
白茂奇总觉得很不真实。
李存希也觉得官方办事速度,有些过于快速了。
但转念一想。
应该是那位国字脸领导施压,一路开绿灯,在最短时间,促成了此事。
这代表上面,或者说改革派,很重视这次个人承包制实验,想以此为国营企业倒闭潮,找一个最优解。
受到上面重视,好坏参半。
好处显而易见。
既然上面重视,只要国营厂在往好的方面运营,必然会获得某些政策上优待和特权。
坏处同样明显。
被上层关注,那么他和大舅哥承包的国营厂,好比活在聚光灯下的艺人,所有行为都会被人盯着,必须事事谨慎,一旦犯错,绝对会被有心人无限放大。
想到此。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旁的白茂奇如惊弓之鸟,颤声询问:“妹夫,你叹啥气啊,是不是觉得我没能力管理好厂子?”
李存希笑着解释:“只是在发愁如何处理的确良库存而已,至于制衣厂那边,你只要按照我的方法进行改革,一定能蒸蒸日上,无需太过担心。”
“你就不该答应那位领导,单单咱们五厂,就有八十多万件库存,亏本处理都处理不完,你还打算卖15块一件,这不是疯了吗?”
白茂奇说起了风凉话。
李存希又叹了一口气。
市场上春秋的确良的价格,大概是在12到13块。
出厂价大概在5到8块,就如白茂奇所说,厂子几乎是赔钱卖的,没办法,现在化纤产量,一月翻一番,打个比方,这个月五块钱进的料,下个月四块,再下个月三块,国营厂又有一个弊端,做买卖几乎不考虑盈利,上面让进多少就进多少,压根不考虑及时止损这件事。
所以纺织厂高价进了化纤,那就按照份额,把成品布料,高价卖给制衣厂,原本制衣厂就该加上一块钱加工费,卖给供销社。
可万万没想到,布票没用了,衣服随便买,布料随便买,供销社也卖不动了,要的货少了。
但上面却没有这个自觉,依然让纺织厂大批量进化纤,让制衣厂制作成衣。
那制衣厂只能当冤大头,默默承受这一切。
这事其实没有对错。
举国体制下,有亏的地方,那就有赚的一方面。
虽然制衣厂这边亏了。
但化纤业的产业链却跑起来了,为日后整个服装业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言归正传。
想要高价清库存,并非易事。
按照大舅哥所说,五厂的库存有七十多万,应该是库存量最多的厂子,那么其他厂子,就算二十多万,加起来起码有近两百万件的确良库存。
这年头京城常驻人口也就两百万。
根本没那么大消费人群来支撑。
如果按照批发价来处理,他还真有的是办法,消化掉这百万级库存。
可领导让他按照高于市价来处理。
几乎是堵死了他绝大部分路。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自己想办法卖。
至于怎么卖,他也有了初步的想法,但缺少吸引人来购买的噱头,这点要好好策划一番。
白茂奇继续挖苦道:“我看你就是太自负,看到领导认可,就急于表现自己,现在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如果办不好,领导说不定,不让咱们承包了。”
“大哥放心,一码归一码,这是我和领导的赌局,与个人承包无关,大哥安心搞厂子改革吧,有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李存希踩下刹车,车子缓缓停在筒子楼前。
“那你呢,是不是要推掉卖库存这事?”
白茂奇好奇地问。
李存希摇了摇头。
白茂奇沉声道:“为什么不推?这压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时间拖久了,领导可能会认为你在耍他,得不偿失。”
“因为奖励实在太诱人了,哪怕绞尽脑汁,也要把库存给清掉。”
李存希懒洋洋地回答。
且不说王府井一个铺面,在如今年代有多么难得,就说那百分之十的佣金,至少有上百万。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哼,那你就慢慢做美梦吧。”
白茂奇下车离去。
在附近菜市场买了菜。
李存希提前接上闺女,顺路来到京大门口接媳妇,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媳妇出门。
“难道提前回家了?”
他嘟囔了一句,便载着闺女往家赶,本想把车停在家门口,没想到有一辆皇冠车占了他的停车位,只能先停在未曾谋面的邻居家,也就是王艳芬那个生父的家。
院内。
徐思远正在不停给院子挑刺。
“这青石一看就是劣质品,下雨滑的要命,赶紧拆了吧,早晚出事。”
“这厕所修的太小气了,哎哟喂,还是蹲便,买个坐便能死呀。”
“这花栽的也一般,太俗,不够清雅,和李存希那人一样俗不可耐。”
“二哥,差不多就行了,等晓燕听到了,肯定把你赶出去。”
徐嫣然适时的提醒。
“哼,我说的都是实话,可惜晓燕被李存希洗脑了,容不得别人说李存希半点实话,我告诉你,就凭这点,我就认为晓燕肯定和李存希过不长。”
徐思远继续阴阳怪气。
心里其实也挺郁闷。
他让冯媛勾引李存希,可李存希这孙子,压根不上套,冯媛主动与李存希打招呼,不理睬,冯媛主动登门拜访,吃闭门羹。
如果不是李存希娶了他心上人,还生了一个闺女。
他都要认定李存希是个gay。
但徐思远并未气馁,让冯媛再接再厉,为此还给冯媛配了车和司机,提高其机动性,好随时与李存希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