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
李存希吃完饭，坐在院中石桌喝茶。
妻子在院子角落，陪着女儿荡秋千.
院中响彻着女儿清脆欢快的声音。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白茂奇气喘吁吁的进入内院，直奔李存希而来。
“我..我..”
白茂奇趴在桌上，想说话，但急促的喘息，让他无法完整地表达。
李存希拿起茶壶给大舅哥倒了杯水：“不着急，喝口水缓缓。”
白茂奇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觉得不够解渴，又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再次干掉茶水之后，开口道：“我接触的那个领导说做不了主，要把这事情上报。”
李存希问道：“那你和他解释过，促成个人承包国营厂，对他仕途有利了吗？”
“说了。”
白茂奇又拿起茶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恩，那这事大概率能成，你让厂里人安心上班吧，很快就会有相关领导和你谈细则，那时才是决定咱们命运的时刻。”
李存希也拿起茶杯微微一抿。
说是谈细则。
其实就是谈判和试探。
如果他们拿不出上面满意的筹码，或者上面给不了他们足够的权利，这事其实很难进行下去。
“还要和领导谈？”
白茂奇一脸生无可恋。
他面对地中海时，紧张的差点心脏病发，再让他和其他领导谈，他不保证自己不会被吓尿。
“放心，谈判时，你说自己嗓子发炎，我当你的嘴替。”
李存希笑道。
“那感情好。”
白茂奇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
谈判的日子如期而至。
吉普车缓缓驶入区里大院。
白茂奇坐在副驾驶，双手抓着公文包，目光呆滞。
李存希拍了拍大舅哥肩膀：“万事有我。”
既然叫大舅哥来此。
那就证明这个方案至少区里，甚至市班子里都投了赞成票。
其实也没啥不好赞成。
拿一个下月就破产的制衣厂来做实验，成本几乎为零。
唯一阻碍还是那些保守派。
“靠你了，我现在开始装哑巴。”
白茂奇深吸一口气，走下车子。
两人进入大楼，自报身份，被领到一个会议室。
等待的时间，对于白茂奇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
李存希倒是随意的很，趴在桌上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
咔嚓。
门把转动声音传来。
白茂奇蹭的一下站起。
李存希施施然起身，对大舅哥做了一个封口，避免对方露馅。
门缓缓打开。
七个人鱼贯而入，除了吕长贵，年纪都在五十岁往上。
为首的男人国字脸，大背头，戴着金丝眼镜。
七人入座。
国字脸看了眼两人，皱眉道：“怎么来了两个人。”
李存希忙说道：“各位领导好，白茂奇嗓子发炎了，说不了话，所以嘱托我代表他发言，各位领导有事问我就可以。”
国字脸看向白茂奇：“他能做你的主吗？”
白茂奇赶忙点头。
“好，两位请坐吧，你们不要紧张，上面对你们这个承包行为，表示了认同，这次来，只是与你们谈一些细则，争取把这个承包制落实彻底。”
国字脸说着翻开文件夹，用笔在第一行文字划了一条线：“你们对制衣厂经营情况了解吗？”
李存希又站了起来：“回领导，白茂奇已经做过了功课，咱们第五制衣厂累计亏损三百八十二万，尤其这两年，上面还要财政补贴制衣厂二十万，用作工人工资发放。”
“恩。”
国字脸在第一行打个钩，继续问：“那么在这种高亏损下，你们如何扭亏为盈？”
李存希朝着白茂奇伸了伸手。
白茂奇赶忙打开公事包，拿出一份文件。
李存希把文件恭敬地递了过去：“领导，这是我大舅哥做的行业分析报告，以及对制衣厂中长期规划。”
国字脸拿过文件，开始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可看了几分钟，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时不时的点头。
看完之后。
他又拿给坐在左侧的白胡子领导：“老杨，你也看看。”
老杨拿过文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砰。
他把文件重重摔在桌上。
“胡闹，什么业绩提成，什么工资激励，什么计件工资，什么自主研发，什么培养产业链，完全是假大空，不切实际，完全是资本主义那套邪恶的东西，我看这个人承包，不搞也罢。”
老杨说一句，敲一句桌子。
白茂奇就跟着哆嗦一下。
国字脸看向李存希，笑容玩味道：“对于杨领导的话，你或者说你大舅哥，有什么要反驳么？”
“那我就斗胆替我大舅哥说两句？说的不对，请各位领导海涵。”
李存希双手合十，模样谦卑。
国字脸右手微抬，示意李存希尽情发挥。
李存希微微欠身，开始了演讲：“不瞒各位，我就是个体户，我去过羊城特区进货，那里私企林立，人们平均工资高于京城人，所有人走在路上，都十分忙碌，厂里的员工，都牟足劲头干，这是为什么？因为那里不同于咱们国营厂固定工资，多劳多得，少干没饭吃，大家为了更好的明天，拧成一股绳把力气往一处使，这样厂子才有希望。”
“反之亦然，大家都领一份死工资，装模作样混日子，厂子效益不可能好，尤其是在竞争激烈的行业。”
“这是我对各种激励机制的回答，不知各位领导可满意？”
“哼，一派胡言。”
老杨冷哼道。
国字脸微微颔首：“那你对老杨指责你是资本主义怎么看？”
“计划经济自然不能用资本主义那套，可一个时期一个办法。”
“拿服装产业举例，当年咱们棉花不够用，劳动力不够，必须要有计划性分配。”
“可现在棉花产量年年创新高，纺织业和化纤业高速发展大量闲散劳动力闲置，外资也瞅准机会，把产业转移到龙国，生产和推广自己的服装品牌。”
“我们如果只顾享受外资给我们带来的廉价岗位，而不思进取，顺势发展自己本土品牌。”
“等被迫放开市场时，我们将会很被动，最起码咱们会面临国货没人支持，整个市场长期被外资品牌统治，到时候，人家用咱们廉价劳动力，生产衣服，再反过来高价卖给咱们，赚取天价利润，好处被人占尽，咱们留下了什么？微薄的工资而已。”
“一派胡言，别忘了，现在服装依然需要布票，它还是计划经济，你们这些卖衣服的摊贩，真要较真，都是投机倒把之徒，都该被抓进去教育。”
老杨愤怒地驳斥李存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