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
身材肥硕的地中海听完吕长贵的汇报,大发雷霆。
“简直是一群暴民,完全不可理喻,还有你们这群厂里的干部,平时怎么管理的员工,竟然让他们闹出这档子事,简直是一群混账。”
吕长贵等人站在桌前,低着头不发一语。
“装哑巴呢?赶紧想办法,再让他们闹下去,闹出了人命,谁都别想逃避责任。”
地中海直接抄起桌上的文件,狠狠砸向几个手下。
刘副厂长小心翼翼地提议:“不行,咱们先假意妥协,骗他们吃饭?”
吕长贵冷笑一声。
啪。
又一叠文件直接扔在刘副厂长脑袋上。
地中海怒斥道:“刘富贵,你脑子里是浆糊么?你这是在解决问题,还是激化矛盾?继续想,想不到,你们他娘的也跟着工人绝食。”
有了刘富贵这个前车之鉴。
原本想出差不多类型损招的厂干部,一个个都偃旗鼓息,继续低头不语。
“赶紧想。”
地中海又催促了一声,自己也没心思坐着了,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步。
如今保守派和改革派斗得如火如荼。
所有人都是如履薄冰,生怕被人抓到把柄。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简直是飞来横祸。
咚咚咚。
办公室门敲响。
“滚进来。”
地中海烦躁地吼道。
咔嚓。
办公室门打开。
白茂奇神色拘谨地走了进来。
“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地中海冷声质问。
白茂奇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在屋内飞快地扫了一圈。
根据李存希所说,屋内坐着的肯定是官最大的,如果没有坐着的,那就看谁最自在,或者谁最凶。
扫了一圈之后,确定眼前地中海就是最大的领导。
他压下心中的惶恐,面带微笑地介绍:“领导好,我叫白茂奇,是第五制衣厂第二车间的副主任。”
“哼,怎么着,你想代表员工和我们谈判?我告诉你,我们是不会被要挟的,省省吧。”
地中海态度坚决。
白茂奇连忙摆手:“领导误会了,我这两天休假,根本没参加抗议,我这次来找领导您,是想恳请您让我当交涉员,与工人们沟通,毕竟我和工人同样面临下岗的问题,由我来交涉,他们没那么抵触。”
地中海冷笑道:“你都说了,你也是面临下岗的一员,你的利益和他们相同,我凭什么信你?”
白茂奇心中微微一惊。
真是神了。
这地中海说的话,竟然真被妹夫预料到了。
他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们怕下岗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无法生活,可我不一样,您大可去打听一下,我发小是香江服装大亨徐家的公子,我妹夫是这片有名的万元户,说句不好听的,我下岗之后,工资反而会更高。”
地中海怔了一下,看向吕长贵:“吕长贵,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吕长贵转过身来,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白茂奇,忙回答:“他说的没错,徐氏给了咱们厂几十万的订单,也是因为他和徐家的关系,至于他妹夫,那就更了不得了,是个奇才,摆摊卖衣服,不到半月时间,硬生生卖成了万元户。”
“恩。”
地中海应了一声,又看向白茂奇:“即便如此,你也可以置之不理,为什么非要来掺和这个烂摊子?”
白茂奇暗叹。
又被妹夫预料到了,不过下面的话。
他真的不想说。
“不瞒您说,我这人是个官迷,所以想借机表现一下,让您看到我的能力,然后提拔一下。”
白茂奇露出讨好的表情。
地中海终于笑了,上前替白茂奇整理了一下衣服:“我最喜欢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我答应你,只要你办好这件事,我肯定向上面举荐你。”
“谢谢领导,那我去劝他们了?”
“去吧。”
“还有一件事,那些人看到各位肯定有抵触情绪,所以诸位还请待在办公室里,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没问题。”
“那几位领导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白茂奇轻轻带上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两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拍掉屁股上的尘土,往外走去。
车间外面。
金文和冯天正在三轮车前等着。
“奇哥,抬进去?”
金文问道。
白茂奇点了点头。
冯天一人提着俩五十公斤的粥桶。
白茂奇和金文两人拿着装满熟鸡蛋的麻袋。
车间内。
饭菜并未撤掉,满屋的肉香,让人流口水。
这对于车间内饿了两天的工人,简直一种折磨。
甚至有人忍不住上前,想要吃东西,但是被人拦了下来。
这时候只要吃一口。
前两得罪就白受了。
咣当。
冯天把俩粥桶放下,转身说道:“我去外面守着。”
“我也走了,有人来,我们俩会通知你们。”
金文给白茂奇递了个眼色,快步离开。
白茂奇扶了扶眼镜,脸上堆上笑容:“兄弟们,同志们,生了两天病,没想到错过了与诸位一起抗争的大事,所以,我来支援你们了,大家赶紧拿饭盒,喝个粥,吃点鸡蛋,补充一下体力。”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无动于衷。
“又被那小子料到了。”
白茂奇已经麻木了。
他继续按照李存希的剧本说道:“各位放心吧,我和大家是一起的,你们好好想想,我年底就要转正式干部了,可下月裁员,我直接一无所有了,所以我比你们还不愿意裁员。”
“那你们让我们吃饭?那岂不是前面白绝食了?”
有人质问。
白茂奇叹了口气:“那些领导被我用话哄住,在办公室里待着,短时间不会来车间,你们偷偷喝口粥,吃个鸡蛋,我让人把东西打扫了,没人知道你们偷吃的。”
众人面露犹豫之色。
白茂奇继续劝道:“我告诉你们三个星期不吃饭,你们或许死不了,但三天不喝水,很容易死亡,兄弟们,同志们,姐妹们,咱们抗争是为了获得活下去的希望,不是为了提前去阎王殿报到,赶紧吃吧,你们用脑子想,也知道我是和你们一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