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
白茂奇见李存希走出,立马迎了上去:“存希,你和吕厂长聊了些什么?”
李存希笑道:“再聊怎么让你当厂长。”
“你就别耍我了。”
白茂奇苦笑不已。
“我可没耍你,边走边说。”
李存希揽着大舅哥肩膀,往楼梯走去。
两人回到车上。
承包国营厂的事,也讲的明明白白。
“不行,不行,我可没本事承包国营厂,责任太大了。”
白茂奇连连摇头。
“大哥,有我在,就没有不行这俩字,你只要点头愿意配合,至于怎么承包国营厂,承包之后,如何扭亏为盈,一切由我在背后帮你,难不成,你信不过妹夫我的实力?”
李存希语气真诚至极。
白茂奇叹声道:“我肯定信得过你,只是对自己没信心,怕自己管理不好一个厂子。”
“信心这东西,等你当上厂长自然而然就有了,你不如畅想一下,等你当上厂长之后,大家见到你,都得恭敬地叫一声白厂长。”
“而上面领导,得知你把濒临破产的企业,搞得有声有色,也对你另眼相待,甚至亲自接见,主流的报纸,也把你当做榜样,开始大肆宣传。”
为了增加大舅哥对承包国营厂的决心。
李存希只好使出了终极画饼大法。
白茂奇听得振奋不已,双拳都不由的握紧,好似已经想到自己作为榜样,人尽皆知的场面,立马兴奋的说道:“存希,我就听你的,尝试承包国营厂,你说怎么办吧。”
李存希不由得暗叹。
果然在什么时代,真诚待人都不如画饼效果好。
“这两天,你什么都不用干,让大嫂给你请两天病假,待在家里,厂子里出啥事,也不要去,懂不懂?”
“懂。”
白茂奇点头。
李存希又问:“对了,你知道厂里谁最大嘴巴么,就是说一件事,一天之内就能给传的沸沸扬扬。”
“就是给你裁旗袍的老杨,号称五厂大喇叭,不管事情真假,都能给你传的有模有样。”
“对了,你旗袍昨天全部赶出来了,你抽空去拉走吧,哎,现在想起来,倒闭这事也有迹可循,没了你和徐家的单子,上面已经很久没下订单给五厂了。”
白茂奇又是重重一叹。
“行,那我明天去厂里看一下。”
李存希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京城制衣五厂。
李存希把衣服全部搬进车里。
一共两百四十件丝绸旗袍,以及一千九百二十一件布料旗袍。
丝绸旗袍造价不菲,算上印染加工费,成本合一百五十一件。
布料旗袍价格就相对便宜,由于用的都是边角料,一件旗袍的成本在十四块,其中加工费就占了四块。
关上后备箱门。
李存希又回到了车间,找到正在工作的老杨,把一张随意画的图纸放在桌上:“杨哥,你看这衣服有办法裁么?”
老杨看了眼图纸,点了点头,开始讲解如何裁剪。
李存希认真听老杨讲完后,迟疑片刻,问道:“杨哥,你还有几年退休。”
“早年,起码还有九年。”
老杨随口回答。
“这样啊,那你可得趁早打算呀。”
李存希模棱两可地说道。
“啥意思?”
老杨不解地询问。
李存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事我不能说,说出来会惹麻烦,我只能说,你趁早打算。”
老杨人都麻了。
对于一个八卦爱好者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某件事,只听了个开头,最要命的,这事还可能和他有关。
“小李,你是不是玩我呢?”
他咬牙切齿道。
“哪能呀,我是真不敢说,但您趁早做打算吧。”
李存希一脸真诚。
老杨直接抄起剪子对着李存希威胁道:“你要么和我说啥事,要么我攮死你。”
“不至于吧,我说了真会惹麻烦。”
李存希面露犹豫之色。
“那我今天给你出殡。”
老杨把剪子往前送了几分,距离李存希脖子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别别,我说还不行么,但您得给我保密,自己知道就行。”
李存希顺势妥协。
老杨拍胸脯道:“你信不过别人就算了,连我也信不过,那就没天理了,你去打听打听,五厂大喇叭不对,五厂大严实,就是你杨哥。”
“行,那我就和您说了,您移步过来,别让人听到。”
李存希拉着老杨来到车间一角,低声说道:“我告诉你,厂子下月就要倒闭了,你们这群工人全部下岗。”
“放屁,厂子好好的,不可能倒闭。”
老杨压根不信。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你好好想想,多久没接到上面的单子了。”
李存希询问。
老杨皱起眉头。
经李存希这么一提醒,他发现好像有一个半月,没有接到上面的单子。
“可能是上面单子少吧,我们又接了徐家和你的单子,所以没给我们派单。”
老杨辩解道。
李存希冷笑道:“你们厂接了我和徐家的订单,不也只是开一个车间,还有一半人闲着呢,我告诉你,人家其他四个制衣厂,上面的派的单子,非但没少给,还比平时任务重了,人家那些女工,为了赶工,缝纫机都踩冒烟了,你猜他们单子是从哪个厂子匀过去的?”
“从五厂?”
老杨不确定道。
“那也没六厂吧?”
李存希反问。
“为啥呀。”
老杨一语双关,一是问为啥不派单,二是问为啥破产。
“还用问么,五厂库存多,负债多,没有拯救必要了,长痛不如短痛,上面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就咔嚓了呗。”
李存希生动地描绘。
老杨不死心地问:“那我们这些工人,也不能全部下岗,总得安置一部分吧。”
“咋安置?我告诉你,别看其他厂因为分走你们单子,暂时效益好,可拉长了时间看,大部分也是入不敷出,那边过完年,也得让部分人下岗,哪有制衣厂安置你们?“”
李存希继续浇冷水。
老杨双眼呆滞无神,怔怔无言。
计划经济年代,一个萝卜一个坑,下岗对于工人来说,其实和死亡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