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左右。
黄岩回到了家里,听母亲说李存希要借住,赶忙来到里屋。
李存希正在打地铺,笑着解释:“家里出了点事,和你对付一宿。”
“希哥,您这是寒碜我呢,您来我家,哪能让您打地铺,赶紧上床,我给您打洗脚水去。”
黄岩二话不说,把人给扶到了床上。
盛情难却,李存希只能鸠占鹊巢,两人洗漱了一番,关灯睡觉。
“希哥,您睡了吗?”
黄岩问道。
“没有。”
李存希回答。
“那我给您汇报下今天业绩?”
“嗯。”
“我负责的墨镜,今天大爆发,卖了八十八副,销售额4400块。”
“牛仔裤也不错,卖了两百二十条,全是八十一条卖的,但是男士小码缺货了。”
“就是的确良卖的少了,只有一千多,原因是夜市有几家也改行卖衣服。”
“意料之中。”
李存希笑了笑。
估计过几天,就会有眼馋他们牛仔裤销量好,满世界找牛仔裤来买。
虽然这个年代消息闭塞,可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
一旦有了竞争,那么,他们的暴利时代就结束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
白茂奇揣着钱,来到天桥附近的福长街五条胡同。
他想着李存希能在这里捡漏,自己肯定买到令厂长心仪的古董。
可惜终归是外行热闹,一路逛下来,什么都像真的,但又什么都像假的。
一路逛下来,最后什么也没买。
正当他打算离开时。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凑了过来,问道:“兄弟,是要古董吗?”
白茂奇冷声道:“废话,我来文物商店不要古董,难不成买搪瓷缸。”
“那感情好,我那摊位有不少好东西,您要不要看一下?”
猴脸男人神秘兮兮的说。
白茂奇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看看也行。”
“您受累,跟我去旁边胡同。”
猴脸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茂奇背着手,派头十足的往前走去。
两人拐进另一条胡同,这里也是卖杂货的,不过摆摊的人相对于五条胡同少了一些。
猴脸男人领着白茂奇来到居中的长摊前,将近五米的摊位,各种瓷器,摆件,琳琅满目。
白茂奇拿起一个色彩鲜艳的碗,端倪了一会儿。
猴脸男人笑着介绍:“您眼真毒,这是珐琅彩千叶莲碗,清朝皇家御用,我们这压箱底的宝贝。”
“哼,别懵我,清朝哪有珐琅彩,你这就是假货。”
白茂奇学着李存希当时还价套路,故意说是假的。
此话一出。
猴脸男人都懵了。
清朝没珐琅,那什么时候有珐琅?
很明显,眼前人是个故作聪明的傻子啊。
送上门的凯子,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他不动声色拿回珐琅碗,赔笑道:“没想到遇到您这位行家了,这东西确实假的,让您见笑了。”
“哼,知道我是行家就好。”
白茂奇很是得意,随即说道:“我这人不喜欢弯弯绕绕,你们这儿有粉彩盘吗?”
他记得李存希当时就从地摊买的粉彩盘子,吕厂长收了之后,高兴无比,才让他当了副主任。
所以,他也打算送个粉彩盘,讨吕厂长欢心。
“有。”
猴脸把碗放回摊位上,打开某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花里胡哨的盘子。
白茂奇眼神一亮。
眼前的这个,无论是绘画复杂程度,还是盘子大小,都比李存希那个要好,送出去,吕厂长肯定满意。
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的说道:“你这个是不是真的呀,我记得雍正年间没有粉彩。”
猴脸再次懵逼。
粉彩这玩意就是雍正年间出现的,怎么可能雍正年间没有。
不过,他这个假货之所以卖不出去,就是因为款印错了。
于是他翻过盘子,露出底款。
“您看着盖款,明正德年制,不是雍正年间,所以是真货。”
“恩,果然真货。”
白茂奇假模假样的点头,随即问道:“卖多少”
猴脸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太贵了吧”
白茂奇皱眉道。
猴脸其实只想要五十,如果对方还价,十块也能接受,毕竟这玩意太假了。
“您说多少吧。”
“两百。”
“不可能,太少了,至少四百五十块。”
“我不管三百块,卖就卖,不卖拉到。”
“您这是逼我呢,罢了,谁让我们急着用钱,不然也不会出卖老祖宗东西,您拿钱,我给您包好。”
猴脸一脸心疼的把盘子递过去。
白茂奇心满意足的掏钱,拿过盘子,直奔制衣厂。
制衣厂办公室。
秘书敲响办公室门。
“进来。”
吕长贵喊了一声。
秘书走进门,笑道:“吕厂长,徐氏的副总裁徐嫣然说要取消中午的饭局。”
吕长贵冷哼道:“哼,这群华侨仗着自己身份特殊,真把我当呼来喝去的小鬼了?早晚让他们好看!这事我知道了,对了,以后徐氏的事情,让刘副厂长对接就行,我没空招呼他们。”
“好。”
秘书倒退走出去 。
吕长贵又恢复那懒散模样,打开收音机,把双腿架在腿上,借着电台节目,假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又传来敲门声。
吕长贵又关上收音机,危襟正坐道:“进来吧。”
白茂奇推开门,点头哈腰的叫道:“吕厂长好。”
吕长贵见是白茂奇,脸立马冷了下来,出言批评:“你现在不是车间主任,一个普通员工想要找我,得找你的直属领导请示,一点规矩也没有,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把你提拔上来。”
白茂奇不敢有丝毫异样,依然赔笑道:“吕厂长,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所以带来点东西,想给您赔罪。”
“哦?”
吕长贵眉毛一挑,不动声色道:“先关上门吧。”
“好。”
白茂奇关上办公室门,小心翼翼的走到吕长贵面前,拿出那个粉彩盘,递给吕长贵:“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吕长贵看到盘子上精致的画工,神色微动,脸上出现一丝笑容:“呵呵,这是小李给你挑的吧?”
“我自己挑的,不管他的事情。”
白茂奇哪能让李存希冒功。
“哦。”
吕长贵拿起盘子仔细端倪,只看正面确实是好东西,估计上千块外汇券买不下来。
可他翻到后面,脸色陡然一变。
明正德?
粉彩这东西出现在雍正到乾隆年间,明朝压根不存在。
显然。
这东西是假的。
好一个白茂奇,拿这么个一眼假的东西,来糊弄他,真当他是傻子吗?
想罢。
他把盘子扔在桌上,冷声道:“你个狗东西,还敢贿赂我,这次饶你不得。”
吕长贵拿起座机,拨通内线:“保卫科,过来抓一个行贿的罪犯。”
白茂奇一听要抓他,立马慌了:“吕厂长,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东西不喜欢吗?”
吕长贵义正言辞道:“哼,我清正廉明,压根不是收受贿赂的人,你既然敢往枪口上撞,那就蹲窑子吧。”
“可是您收了我妹夫的古董了,还不止一次!”
白茂奇辩驳。
“放屁,白茂奇,我警告你,说话要讲证据,你现在行贿,可大可小,但你要敢污蔑我,我保证你这辈子在窑子里出不来。”
吕长贵面目狰狞的警告。
“我不说,您饶我一命,我不敢再烦了。”
白茂奇吓得跪地求饶。
吕长贵眼中寒芒闪现。
他不明白,李存希挺聪明个人,为什么会让自己大舅哥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
不过,自己终归是有把柄在李存希手上,不好闹的太死,先把白茂奇关几天,吃些苦头,找个由头直接开除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