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逛了一圈。
李存希没发现什么好古董，倒是找到不少黄花梨，紫檀的明清家具，可这些东西，在当下还没压缩版制作的双开大门衣柜值钱，送给吕胖子，人家肯定不要。
“你到底在找什么？”
白茂奇不耐烦的问。
“古董啊，不然真要旧货么？”
李存希又来到一个刚摆下的摊位，摊主还在不停往外拿东西。
东西很杂，显然都是从乡下收来的。
白茂奇冷笑道：“哪有那么些古董让你捡。”
李存希点了点头，拿起一个罐子轻声道：“看到这个桃纹粉彩盘了没？这个就是假的，上面是雍正的款，可雍正年间，哪有粉彩，一眼假，明显景德镇的东西。”
“小子，你要不买，也别砸我买卖呀，赶紧走。”
摊主恼火地赶人。
李存希放下盘子，咧嘴笑道：“大哥，别生气，我就是给朋友科普一下，这样吧，作为赔罪，我买您点摊子里的东西，您给说说价格。”
摊主不疑有他，把那些瓷器和老物件，挨个报了价，便宜的十几块钱，贵的几百。
原本那桃花盘，摊主想报八十，可听李存希说是假的，只报了二十五。
“想好了没，买什么。”
摊主见李存希犹豫不决，出言询问。
“没有太喜欢的，而且你这些东西也不便宜，都是好几十块呢，快赶上我俩月工资了。”
李存希摇头，转身就要走。
摊主急了，上前扯住李存希：“小子，你可说要买了，要敢骗我，今天甭想离开。”
“大哥，你看你还急了，这样吧。”
李存希弯腰拿起刚才那盘子道：“你这也没真东西，我就选这个盘子吧，桃花画的怪好看，拿家当个摆盘吧，不过二十五太贵，二十您看成不成，如果您不愿意，那就打我一顿算了，我刚好省一月生活费。”
“好，给钱吧。”
摊主憋着笑。
他这个盘子花一块钱从别人家收的，转手卖二十，稳赚不赔。
李存希掏出两张大团结，轻声道：“您有没有东西，给我装一下。”
“有，等着。”
摊主在自己板车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堆报纸，把盘子包了一圈。
李存希把盘子放进背着的布袋里，踏步往外走去。
白茂奇快步追上去，急声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明知道盘子是假的，还花20去买，这可是咱家一月生活花销啊。”
“放心吧，这盘子是真的？”
李存希笑道。
雍正年的粉彩盘，放在当下文物店，估价起码数百块，等个三十年，卖几百万不成问题。
“可你刚才说是假的，难不成是在骗人？”
大舅哥倒是实诚，还没转过弯来。
李存希苦笑道：“我的大哥，不这样说，他不得狠狠宰咱们，说不定两千的天价都敢开。”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奸诈么，骗人得到的东西，送出去也不光彩。”
白茂奇一脸不屑。
李存希摇了摇头。
老白家俩儿子，大儿子实诚古板的让人想笑，二儿子有奸诈的让人想哭，真是应了那句一样米，养百样人。
半小时后。
他来到厂门前。
白茂奇随后而至，和门房打了声招呼。
两人骑车来到办公楼前。
“李存希，你确定吕厂长会收你东西？”
白茂奇还是不放心。
“放心，肯定收。”
李存希笑了笑，踏步走入办公楼。
80年代的办公楼，也都是筒子楼。
他走在过道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厂长办公室，轻轻敲击。
“进来。”
咔嚓。
李存希推门而入。
吕厂长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踏步而入的年轻人，露出讥诮的表情：“呵呵，欢迎我们来自大西北的乡村华侨。”
李存希关上门，转身笑道：“如果挖苦我几句，您能消气，请便。”
“消气？我告诉你个小瘪三，敢偷老子东西，等着坐牢吃枪子吧。”
吕厂长咬牙切齿道。
他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被个毛头小子给耍了，这个仇不报，他咽不下这口气。
李存希走到办公桌前，把报纸包裹的盘子放在桌上，赔笑道：“小小意思，算我昨天冒犯您的赔罪礼。”
“你想贿赂我？你个小瘪三，把我吕长贵当什么人了，我告诉你，就凭这一出，我立马可以叫保安科的人抓你，等着吃牢饭吧。”
吕长贵说着拿起办公室的座机电话，打内线拨通保卫科电话。
李存希不慌不忙的坐下，淡声道：“吕厂长给你个小建议，爱马仕的领带就别带了，咱们这些归国华侨越来越多，这种几百块一条的领带，万一让其他人看出来，对您影响不好。”
吕长贵看了眼领带，又看了看李存希，冷笑道：“一条领带几百块，你当我是没常识的傻子吗？”
“吕厂长，您用脑子想想，老外会千里迢迢，从国外拿条几块钱的领带给您么？”
李存希语气淡淡。
吕长贵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当时老外送他领带时，他还在心里埋怨老外小气。
可结合李存希的话，豁然开悟。
人家不是小气，而是他不识货。
同时。
他脚底一股寒意直蹿脑门。
这几百块的领带，他带了可有一个月了，见的人也不少，但凡有个识货的，把他给举报了，那他可就万劫不复了。
这时话筒里传出保卫科声音：“你好，这里是保卫科。”
“我是吕长贵，把老汪给放了吧，他应该没问题。”
“是。”
吕长贵挂断电话，抬头刹那，阴沉的脸挂上了笑容：“老弟，你可帮哥哥大忙了，我得谢谢你。”
现在情况倒转。
成了他有把柄在李存希手上，只能笑脸相迎了。
“呵呵，吕哥，是我得谢谢您，放小弟一马，这个，您务必收下。”
李存希赶忙起身把盘子往里推了过去。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多个敌人多不如多个朋友。
所以姿态摆低一些，别让吕胖子觉得他是在威胁，这样双方面上都好看。
“行，老弟一番好意，”
吕长贵笑着拆起了报纸，余光却看着笑意盈盈的李存希。
心里只有俩字，老练！
这个年轻人为人处世，比他还老练，这要是混体制里，绝对风生水起。
他拿出盘子，仔细查看一番，动容道：“雍正年间的桃花水彩盘，还是官窑的，文物店买的吧，起码得上千块。”
“福长街淘的。”
李存希如实相告。
吕长贵再次动容：“老弟，你这眼里可够毒的，看来家里有懂行的。”
“确实家里有个长辈，对这些颇有研究。”
李存希轻声附和。
他并不喜欢古董。
可有些事，由不得你不喜欢
生意做到一定程度，拼的未必是质量和创新，而是人情世故。
当你的圈子里，全都是玩古董的人，你想要融入其中，也只能强迫自己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