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冷雨更加肆虐地打在小楚身上,小楚模模糊糊看到来了一群身形高大粗壮手持利刃的人,心头无端涌起一股绝望。
“就是他,带上他走。”一个狠辣的女声以西戎语吩咐周围的人。
“公主殿下,为何带着这个半死不活的累赘?”侍从不解其意。
原本西戎公主的计划天衣无缝,通过重金收买朝臣,成功蛊惑了大雍的少年皇帝御驾亲征,他们此前已经暗中联合了外邦异族,加上陆续收买的黑道高手、大雍奸臣的手下,一群人等在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设伏,里应外合该是十拿九稳可以掳劫走那少年皇帝。
却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冀北大营的精锐竟神不知鬼不觉早藏在了附近,就等着他们夜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西戎公主这边在饮食中下毒,迷昏御驾的禁卫队伍,才刚要发难;结果就有大雍内应倒戈偷袭和冀北大营的精锐骑兵围攻而至。
那少年皇帝明明傍晚还在营中设宴游乐,等西戎公主杀入御驾金帐的时候竟然扑了个空,连那小皇帝的影子都没见着。
杀声四起,西戎公主见事情败露,当机立断带着亲信从提前设计好的辎重营这边退走。路过这囚车,她才想起,还是应该带上小楚这个护身符更稳妥一些。
在西戎公主的认知当中,能看破她的伎俩,比她手段高明的只有大雍肃王。虽然她不知道已经被朝廷打成逆臣的肃王是怎么办到的,不过仅仅调动冀北大营这事就一定是要军系最硬的人脉,隐匿行军守株待兔包抄围剿这一系列手段,都是肃王喜欢的做派。
别人都只当小楚是出卖肃王的背主之奴,无足轻重的卑微之人,那为何大雍皇帝御驾亲征还要特意带上小楚随行呢?西戎公主通过各方面线报和身为女子的直觉判断,小楚绝对有大用处。
清晨雨歇,乌云仍未退散。
李云卿骑马在营地四周转了好几圈,一遍一遍仔仔细细查验也没找到小楚的踪迹,只将那辆空囚车斩了个七零八落泄愤。她的心情很不好,不好到需要调整一下,才能保证不去揍小皇帝的屁股。
一切还要从十天前说起。
那一天,也就是戴公公审问了小楚回到宫内的次日,景帝突然派其亲信秘密与军系联络,辗转将亲笔圣谕交到了李云卿手中。
这封圣谕的意思很明确,是景帝背着张太后打算与肃王和解,恳请肃王与其暗中联手对付西戎公主的阴谋。
景帝在信中一口一句皇叔叫的极为亲近,语气也是晚辈那套谦辞,末了却暗示,只有肃王答应联手并成功将西戎公主生擒,才将小楚还给肃王处置。
李云卿不晓得景帝对小楚的具体态度,只从景帝目前的决策可以分析出,小楚当初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
景帝不仅对西戎公主的阴谋有了防范,还将计就计提出了一套破解之法。
景帝这计划虽然仍有稚嫩之处,尚待进一步细化完善,却透露出了景帝自立的决心,隐隐显出不甘于被旁人摆布的帝王霸气。景帝不想被西戎公主蒙蔽利用,也不愿总是缩在张太后的羽翼之下躲避危险。
景帝兴致勃勃谋划着亲手做成一件让人能刮目相看的事情。
这事情,不是劳民伤财让臣子们提心吊胆的御驾亲征,而是借这个名头顺水推舟取信西戎公主,半途中只待西戎公主露出马脚,景帝便乘势围剿反扑,生擒活捉抓个现行。
西戎公主做实把柄,景帝再对西戎施以怀柔政策,彰显大国的宽宏,条件谈起来就容易多了。
那时候大雍作为宗主国,应西戎公主主动请托,派兵清剿西戎叛逆,同时收拾震慑周遭蠢蠢欲动的蛮夷小国。景帝自信没有肃王出面,就靠目前的军力也有打赢的把握。
到时景帝再施恩,大张旗鼓送西戎公主荣归故里,册封其继承王位,让西戎永远欠着大雍这份情。
一旦计划成功,随着西戎公主返回的,还有大雍的驻军和通商使臣,从军事和经济两方面把持西戎的朝政,让西戎乖乖做臣属之国。
当然要想实现景帝这个计划,除了军系这边能有精兵强将随时待命配合,还需提前设计好能扮演里通外敌的“奸臣”角色。
大雍接待外国使臣早有一套潜规则,每每有外国使臣到访,定要派正副两名接待官员,一人公事公办演白脸,一人负责拉关系套近乎事事应承充好人。
西戎公主身边也有这样的大雍官员,时日久了礼尚往来,总能取信一二。景帝当机立断启用这个钉子,最后还差的就是军系的支持。
能够换来军系支持的最快做法,当然就是不再通缉肃王,承认之前所谓肃王谋逆都是西戎公主暗中作祟挑拨离间。
至于为何要瞒住张太后,是景帝深知母后要杀肃王的决心,没有罪名也要捏造罪名,这种档口若是张太后知情说不得是要卸磨杀驴,趁机再摆肃王一道。未免横生枝节,景帝在给肃王的圣谕中特意说明,此事未经张太后允诺。
李云卿也明白景帝这种做法,一面是取信她,一面也给景帝自己留了后路。倘若发现她这位“皇叔”真的图谋不轨,景帝还可以抬出张太后,一口否认给肃王的豁免。帝王心术,翻云覆雨的手腕,景帝已经得了张太后真传,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让李云卿不得不佩服,也不得不遵从。
因为景帝捏着她的软肋。
可恼的是这软肋如今还丢了。
其实景帝也是一片好心,带着小楚随行为了能尽快兑现承诺,见着肃王立刻就将小楚奉还,免得留在京中夜长梦多。
御驾浩浩荡荡出得京郊,又行了几日,李云卿好不容易盼着西戎公主动手了,结果竟然让西戎公主逃脱,还带走了她的小楚,实在是可恨可恼。
李云卿再生气,此时也没有撕破脸,对景帝下手。
实在是那张龙椅意味着更大的责任,而她自幼受到的教育并不支持她站在那种位置,经营整个国家。就算景帝禅让,她也肯定推辞不受。现在小楚被西戎人掳走,骂自己人,还不如集中精力,尽快找到心上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