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九魁也是不无感慨,真是……些许金银之物算得了什么?
但凡见过李云卿真人的,尤其还是近距离一起吃过饭,便是仙女也少了定力。
冯九魁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可以维持镇定自若的常态,完成自己身为拾锦记少东家的任务。待等与内宅换回女装对镜自怜,立刻如丢了魂的普通少女,甚至或许比她们的花痴状态更加严重。
五年前,弟弟死在边疆,她和母亲被肃王所救,她便发誓终身不嫁,替父亲守住家业,将来过继族人栽培继承拾锦记。面上装的再坚强,代替弟弟活着继承家业侍奉父母,可她骨子里仍然是个女孩子,她忘不掉那手持银枪驱走强敌的肃王,每每梦牵魂绕那飒飒英姿。
所以在风闻消息后,冯九魁甚至都没有请示父亲,便迫不及待高价买了“饭票”只为能更早见到肃王殿下。
而今再次相见,两人坐的这么近,杯光烛影花前月下,她有幸能与肃王如此温柔的交谈,一起聊她最喜欢的经商之道,畅想未来开辟西北精瓷分销路线,原来脱去战甲的肃王殿下竟也有这般才智情怀,并不轻贱商贾。
市井传言,大家都想借此机会将女儿送入肃王府,可惜她身份特殊,担着沉重的家业。倘若家中有别的男子主事,倘若父亲身强体健还能继续支撑家业,弟弟尚在,她也想以女儿身穿上美丽的衣裳站在肃王身旁。哪怕埋没天分,抛却经商立业的鸿鹄之志,哪怕只是入肃王府为妾,她亦无悔。
她甘愿只为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红袖添香。
肃王府内。
“足够了!”得宝看着账目上不断增加的银钱,喜滋滋道,“王爷,这些是小楚算出来的礼品数额,经过这段时间的筹措,十万两押银总算是将将凑齐了。这也多亏了王爷的人望……恭喜王爷!”
李云卿端坐在主位,看着这些时日陪饭赚来的银子,心内怎么也还是别扭的,一脸严肃道:“虽然你满口好话,不知怎的,本王听到却完全没有高兴的感觉呢……得宝。”
“那定是咱家的错,毕竟在皇庄幽闭太久,连口舌都笨拙了。还请王爷恕罪。”
这脸得瑟着看了就来气,李云卿一个眼刀杀过去。
得宝一激灵,若是眼神能杀人,他怕是被肃王活刮了,他忙收敛起得意之色,假装本份继续说道:“只是,话虽不好听,却未掺假。为了能与王爷见面,哪怕是盘踞京城已久的大势力也纷纷躁动起来……”
得宝这话中意思绝对不止一层。李云卿乍一听之下觉得得宝说的是自己选出的那三家合作的商贾,再一琢磨,恐怕得宝还在提示朝野之中的动向。宫中那两位一直是怎样的盘算自不必说,便是文臣武将之中派系就很分明,那些权贵与他们支持的市井商人盘根错节的关系,将来定会在内库的竞标之中碰撞出来。晓得内库分销权的暴利,就不可能不贪如今西北路线的那块肥肉。
所以难道自己也要用联姻绑住合作伙伴么?别家商贾与权贵大多是靠这种方式互相取信,周家镖行和太平钱庄也都在赴宴时提出了结亲之意。唯有拾锦记冯九魁,算是女中豪杰吧,有当年恩义这层纽带,该是不必再用联姻。
“得宝,你还是希望本王与商贾结亲么?”
“这虽然不应由咱家多嘴,但王爷这般年纪却无妻妾子嗣,以前身在边疆还好说,如今既然已经回到京城安顿下来,又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却不收任何人进府……恐怕会被人说闲话啊。”
“那又如何?让他们说去,清者自清!”李云卿心说,总不能为了怕被人说闲话就娶个女人回府,那是为自己添堵。
得宝观肃王面色好不犹豫拒绝了纳妾的谏言,真这么坚决么?别说什么品性高洁,哪有男人不好女色的?肃王坚持不娶纳女子,莫非是怕耽误了人家?
还有,这些天观察下来,肃王与那美貌的冯少东家来往较多,言谈之中颇多称赞和信任,这么说,肃王会不会如他猜测的那般……可若是弄错了,只怕会惹肃王大怒。
不过,为了小楚的将来,得宝下定决心,还是趁机试探一二吧。
“王爷,咱家无意冒犯,但您是否不爱女子,只喜欢美貌少年?”
李云卿正端着茶水牛饮,听到得宝明目张胆问出这句,一口水忍不住全喷了出来。
得宝面露惊讶之色。
李云卿却不知该不该解释,或许不用解释,人家也已经有了判断吧。她投去一抹高深莫测的眼神,挑衅地看着得宝,笑得阴森。
得宝只觉得仿佛是被狼盯上的猎物,心跳陡然加速,唯恐因着知道了这等隐秘要被肃王杀人灭口,身形一晃,立刻遁走无踪。
内库招标前一夜,恰逢初雪,次日清晨雪止天晴。
早在月前,内库就已经通告商家巨贾,于今日午时之前赶往都城内库招标处。可以携带现银或者银票办理押金入场手续。
内库精瓷分销权历来都是一块肥肉,利润高不说,货品从来都是供不应求,不愁销路。能销售皇家官窑所出的瓷器,不仅体现商家的财力和人脉,其带来的荣誉更能为商家的招牌镀一层金,从而大大促进商家其他常规货品的销路和信誉。
因此光是能入场参与叫价,就需要付出十万两白银的押金。更是上有官吏、下有太监侍从护卫等处需花费金银打点一番。即使如此复杂,前期投入巨大,依然是趋之若鹜关注者众多。
其实能筹措十万两银子付押金买通各方关系入场的商贾巨富,在大雍境内并不是凤毛麟角。不过这些敢进场角逐的商家,自然是各有各的背景后台和通天手段,历年拼杀下来,基本形成了一定的套路和势力线路的划分,往往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若有哪个新人不懂这些“潜规则”,就算侥幸顺利交钱入场,也必定被老势力排挤,最终落得毫无所获。
当然也不乏花钱进场纯属积攒人脉的,若是谋划得当将银子供上做添头借机傍上大腿,事后多少是能分一杯羹的。
就以精瓷分销一项为例,往年这些最终能在内库获得行销权的商贾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家,而这几家除了雄厚的实力,背后还与某些固定的权贵通过联姻等手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些大商家混到现在,早凭着在内库的地位和话语权收拢了一批小商家和合作伙伴,有出钱的有出力的,组成相对稳固的财团风险共担,便是突然有什么幺蛾子冒出来也拧不过如此粗壮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