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宝不免暗笑,这肃王明显是思维缜密又通晓朝局事务,只不过对外总是表现出武勇匹夫的形象,言语动作粗俗倒也罢了,都被人要债到了家门口也就是在演武场耍威风。说什么天子脚下要讲理,是在暗讽宫里那位的黑手段吧?
刘管家并不像得宝那样多想,只顾着怎么解决眼下被债主堵门的情况,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解释道:“王爷,小的本来也是与梁伯一样底气十足,以为这些泼皮无赖是受人煽动,故意捣乱的。结果人家还真拿出几张字条,上面签了刘夫人的印章,的确是有高利借款的字样。小的怀疑这是刘知仁当年骗取了刘夫人的印章私用,留下的祸患。”
李云卿的气势顿时一矮,咋舌道:“那,既然人家有证据,咱欠了多少,能还的上么?刘知仁已经送交官办,他的家财也都查抄了抵债收到府内,毕竟是王府疏于管治才有了这等败类,如果借款印章和字条都是真的,咱也不能赖着不还。”
“可是……”刘管家继续支支吾吾。
“可是什么,莫非借了很多银子么?”李云卿之前从刘知仁那里抄出了一些金银,最近又因遇刺受伤收了不少慰问品,其中用不到的送去当铺里变现也还能换些银子,对她而言已经比刚回到京城的时候手头宽裕了不少,稍稍有了些底气。
“统共借款也就三千两。”
“三千两不算多吧?”
刘管家咬牙道:“王爷,借款不多,可是复利结算,到如今拖欠了快三年,利滚利竟然是十二万两。”
“你说什么?”李云卿吓了一跳,唯恐是自己毒发又生了幻觉,“只借了三千两,为何要还十几万两,他们怎么算的账?莫非当本王是傻子不成?去请梁伯给他们算算账,对了让小楚也去。”
刘管家试探道:“那王爷,您何时过去坐镇?那帮债主虽然都是升斗小民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不是好相与的,梁伯恐怕镇不住。”
李云卿自然是不放心,怕梁伯和小楚他们吃亏,可她刚才被巨额欠债一刺激,气血翻涌毒性再次发作,恐怕要暂时避一避行功运气压制,不宜见外人受刺激。
她勉强支撑站立,挥手道:“高利贷的事情定有古怪,或许那些债主是受了蒙蔽。刘管家你且稳住债主仔细调查,小楚头脑清晰多听他的建议。本王现在身体略有不适,对外也都是在休养,圣上派来的钦差都没见,暂且先回避吧。有什么情况,你们随时来禀。”
等刘管家领命离去,得宝尾随着肃王回到密室,忍不住出言劝道:“即便不是借口,王爷此时也不应出面。荼蘼剧毒最忌妄动肝火,否则极易毒发,虽有解药性命无忧,也委实要受一番肺腑尽灼之苦。王爷能如常说话行走,忍痛的本事让咱家佩服,不过还是应多多休息。”
“这算什么,无甚大事。”李云卿嘴硬,暗中运气调息缓解痛楚。
“王爷可想过,此毒最忌气急,正当调养时却有民众受了教唆前来闹事,会不会是那些行刺下毒的人留的暗手后招。”
李云卿感叹道:“刘氏懦弱,印章被人冒用恐怕不假。”
听肃王的语气其实是间接承认了那三千两的外债无法推脱,只是利息算的未免太高。
“听说那刘氏原是府中奴婢。”
“正是。”
得宝露出了然神色:“像王爷这般皇室贵族,如无出身世家的嫡女主妇操持中馈,府内实在是容易出乱子。若是有主母教养过的女公子也是行的,可惜王爷家中没个姐妹……”
“嫡女”两个字重重敲在李云卿心头,正经算起来她才是王府的嫡女啊,可惜自从出生就在边疆沙场长大,母亲只照顾了她三年就因病回到京中休养直到撒手人寰。她一直跟着父王学的都是兵法武功,如何掌管内宅经营王府是真的一窍不通。母亲去世后,京中的肃王府没了女主人,不管是府内经营还是对外的交际应酬都越发疏忽了。
“行了,别挤兑了。本王的情况你也清楚,若与世家勋贵联姻,怕那上面的神经绷得不够紧么?”
“这倒也是。”
“你先退下吧。”
得宝却想到每每提及王爷时,小楚那种无法压抑的钦慕神色,怕是已经种下了不该有的情根。好在以目前肃王府的境况,若是只找个小门小户的主母,将来还需依仗着小楚的能力。小楚的地位暂时是有了着落,只是小楚若想得肃王青睐,相守厮磨通那等心意,恐怕很难……
小楚遵照刘管家传唤去了前厅,看到梁伯也在,心下稍安。他想着或许是有什么账目的问题,梁伯喊他来帮忙,毕竟之前王府的账册都是他协助梁伯整理过的。
刘管家和梁伯在一众债主对面坐定,上手主位是留给王府中的主子们,目前肃王并未出面,刘夫人又是诰命在身的女眷也不会贸然见客,主位都空着。
小楚则很自然地站在了梁伯身侧,与刘管家的长随小厮一样躬身侍立。
梁伯正在翻看借条,因眼疾看字很是吃力,心内忐忑,明知是有人作祟鼓动人闹事,却无法为王爷分忧。他见到小楚来,暗中略松了一口气,赶紧吩咐道:“小楚你来的正好,快看看这些借据,核算一下利息。”
小楚领命,也不用算盘,将借据一一看过便心算出了答案,回复道:“刘管家、梁伯,这些借据统共借银三千两,均是复利结算,三年累计应还本息九万四千零二百两。”
小楚话音刚落,债主中立刻有人急道:“你这后生怎么信口开河,如何算的九万多?会打算盘么,明明十三张借据累计欠账十二万两。刚才你们刘管家也看过的。”
小楚迟疑地望着刘管家。
刘管家是老夫人带来的陪房,世代为家仆早年也是念过书识文断字的,后来一直协助老夫人掌家管事,账目的事情比寻常仆人多懂一些,他皱眉道:“小楚,你再看看,是不是落下了借据。”
债主们也有跟着起哄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大人们说事不要瞎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