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阿哥没了之后,元馨也学着其他人一样,开始诵经了。
在得知胤禨病了的时候,元馨更是每日都去小佛堂。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前世从来不看的佛经,诵的多了,元馨也能背诵了。
那嬷嬷来了,也并不打搅她,只在一旁候着,瞧着元馨没有结束的意思,她也取了个蒲团,跪在元馨的身后,一同诵经。
一遍《往生经》读完,元馨才睁开眼睛。
那嬷嬷先一步起身,扶着元馨起来。
“娘娘,平妃娘娘的小阿哥没了。”
“真是造孽了,这么小的孩子。”元馨取了三支香,在蜡烛上点燃,插在香炉里。
只有元馨自己知道,这香是给谁上的。
“这孩子两个月的都不到吧,前几日万岁爷才赐了名,禨,真真是不吉利。”元馨淡淡的说着。
“两个月还差些日子呢,连序齿都没赶上。”那嬷嬷扶着元馨走出小佛堂。
“这平妃也太对不起本宫的努力了,本宫护着她这么久,这孩子生下来才多久,就被人动了手脚,白白浪费了本宫的一片心意。”
元馨轻轻的敲了一下太阳穴,提上来的二等宫女连翘,会些推拿之术,见此松了元馨的发髻,轻轻的给元馨揉按的头。
“也不能怪她,这个孩子能平安降世都是她用了心的。太子怕这个孩子分了赫舍里氏一族的助力,就连万岁爷都怕这孩子的降世,会让赫舍里氏一族薄了太子去。”
那嬷嬷声音悠长,说到最后还叹了一声。
“万岁爷那是真疼太子。”元馨的话里不带任何的情绪起伏,唯有聚焦的双目暗含着她真正的心情。
后宫子女加起来近二十,唯有这太子,才是真的当儿子疼。其他的,稍大些,先君臣再父子,阿哥们捆一块都赶不上太子一人。
也就是现在万岁爷还年轻,等十年之后再看,这么多身强体壮又聪慧的儿子,只怕万岁爷只觉得身下的龙椅都坐不稳了吧。
元馨忽的露出一丝冷笑,当年胤祚之死,太子没有参与,那赫舍里氏一族的事万岁爷到底知不知道?
康熙二十五年,万岁爷曾为了维护太子,培养太子的势力,已经被革职的索额图又启用了。每每想到这事,元馨只觉得满腔恨意。
“娘娘。”那嬷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元馨见自己的手被那嬷嬷抓住,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走神的时候,甲套已经掐进了手心。
“无事,没破皮,歇会就好了。”元馨看着面带忧色的那嬷嬷说道。
手心隐隐传来的痛感,也让元馨冷静下来,莫被恨意冲昏了头脑,时间还没到,她还要继续忍。
不到两个月的孩子没了,没有丧仪,只用了普通满人的入殓仪式,不曾按皇子之礼入葬。
甚至连陵墓都没有,葬在康熙早早定下的陵区附近,也叫阿哥圈,葬的都是些夭折的阿哥、格格。
只一副小小的棺木,就这样抬出了宫,就如同当年元馨的七格格一样。
元馨本想去看一眼的,但是那嬷嬷拦住了没让。
那嬷嬷一直记得七格格的棺木离宫时,娘娘直接晕过去了,大病了一场,她可怕极了,不愿让娘娘去,万一想起来了怎么办。
当小太监们抬着棺木即将起身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的平妃却爆发了,整个人扑在棺木上,哭的撕心裂肺。
平妃声音沙哑,一声声唤着:“福宝,福宝,额娘的好孩子,你醒醒,快看看额娘啊。”
只是朱红棺木里,往日哭闹的孩子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平妃想推开棺盖,只是她没得力气,推了几次,都是徒劳,只能靠在棺木上哭,上前劝的人都被平妃赶走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福宝这个名字,你汗阿玛给你取了名字,你叫胤禨,是不是比福宝好听呀。”
平妃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棺木,一如往常拍小阿哥的襁褓一般,“胤禨是不是困了,额娘给你拍睡,额娘给你唱摇篮曲。”
真是闻者落泪,不少宫女太监都红了眼。
常嬷嬷是除了平妃之外哭的最为伤心的人,负责给小阿哥送葬的大太监找了过来。
“还请嬷嬷劝劝娘娘,这等会子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常嬷嬷也知道这个理,走到平妃身边跪下:“娘娘,奴才知道您伤心,只是您就让小阿哥去吧,可别误了吉时了,误了小阿哥来生的路啊。”
平妃已经听不进去了旁人的话了,常嬷嬷只好接着道:“若是误了吉时,小阿哥如何入土为安啊,娘娘可莫让小阿哥走得不顺当啊。”
平妃紧抱着棺木的手松了松,东蕊忙上前来,和常嬷嬷一起将平妃扶走。
大太监忙道一声:“起!”
太监独有的尖锐的嗓音,伴随着宫人们的哭声,胤禨的棺木被抬出了出去。
平妃被常嬷嬷几人拉着,泪水肆意流淌,“不,不要。”
她早就哭哑了嗓子,现在已经喊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棺木被抬走。
胤禨夭折后,康熙并没有出现,太子倒是来了一趟,只是平妃已经没有心思理睬太子了,她的胤禨没了,她的心也快死了。
常嬷嬷瞧着如同失了魂的平妃,心中满是罪恶感,只是她没得法子,她的儿子在太子手里,她只有这一个独子,没办法不救。
“东蕊,西蕊,你们看着点娘娘,可别出什么岔子,我去将小阿哥的衣裳收一收,免得娘娘看了又伤心。”常嬷嬷嘱咐道。
“是。”东蕊、西蕊两人应下。
正当常嬷嬷想要出门的那一刻,平妃站了起来,“本宫亲自去收拾。”
“娘娘您这几日一直都没休息,还是歇会吧,小阿哥的衣裳您瞧了岂不是更伤心?等奴才收拾好了,给您拿过来。”常嬷嬷劝道。
“不,本宫要亲自去收拾。”平妃目光坚决,不容商量。
常嬷嬷只能让步,看来得找机会将东西处理好了。
小阿哥的房间就放在隔壁,若非于礼不合,平妃都想亲养亲喂。
一走进房间,看着各式各样,儿子生前的东西,平妃本就没能止住的泪水,更是夺眶而出。
常嬷嬷将小阿哥的衣裳、襁褓、鞋袜、帽子一一取出来,其他的衣裳都洗过了,唯独最后那日穿的衣裳是没洗的,常嬷嬷得想办法将衣裳处理了才行。
“娘娘这些都是小阿哥的衣裳,您看怎么安排?”
平妃看着一摞摞的衣裳,许多都是出自平妃之手,取来一件,放在膝上,轻轻的抚摸。
丝绸的质地柔软、顺滑,就像孩子的皮肤一样,衣裳上还带着些孩子身上的奶香味。
平妃将头埋进衣裳里,片刻才开口道:“小阿哥的衣裳都收起来吧,放到本宫房里,本宫记得小阿哥最后穿的是那身红色衣裳,单独取出来,放在本宫的床头。”
常嬷嬷闻言身子一僵,随即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