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正热的时候,一封参太子的奏折递上了康熙的御案。
奏折里批评太子不尊师重教,任由师傅站立侍讲,不耐暑热致昏倒,可见其薄凉。康熙皱起眉头,因为耿介年迈,耐不住暑热而昏倒,而参太子。
康熙有些不满,太子他一向是宠着的,宫中削减用度时他都不曾减过太子的用度,毓庆宫一度吃穿用度追平康熙,康熙都没一句喝斥。
康熙提笔写下朱批,“尔等侍立,朕焉得知?应坐应立,宜自言之。太子欲赐坐,未奉朕谕,岂敢自主?”
当这奏折传回京城的时候,在官员里掀起了不少的风浪,大家都得重新评估一下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另一个不少担过太子师傅的老臣,都有些心寒。
大阿哥府里,也许是女为母则刚,为了腹中的孩子,伊尔根觉罗氏也打起了精神,一方面恢复了妾侍们的请安,又将府里的牢牢的抓在手里,将后院的人梳理一遍,为了到时候生产时能有个安全的环境。
大阿哥也十分牵挂着福晋,隔三岔五的便有书信回来,关氏和乌雅氏没少扯烂帕子。
关氏请安的时候没忍住,说了几句酸话,伊尔根觉罗氏自上次腹痛后便一直记着关氏,虽然知道关氏这个蠢的被人利用,到底还是迁怒了,只是想着爷罚过了,就没有再次处罚她。这刚好送来个由头,伊尔根觉罗氏便罚了关氏禁足抄写《女戒》。
九月,噶尔丹攻破了喀尔喀部落,康熙派了彭春、诺敏驻守在归化,同时康熙爷打算回京。
康熙要回宫的消息早早就传回了京,太后也不打算在畅春园住了,命嫔妃们择日回宫。太子等人也要准备回宫迎接康熙,在康熙回京的三日前,浩浩荡荡的马车便从畅春园出发了。
康熙回京的那天,太子带领着年纪稍微大点的阿哥和众朝臣一起迎接,后宫的嫔妃们则是在寿康宫等着,往年都是在慈宁宫,今年则是在寿康宫里,其中缘由大家都知道。
伊尔根觉罗氏自然是想去迎大阿哥,只是她这边已经八个月了,惠妃不放心她,让她在大阿哥府里等着,再一个寿康宫里大都是长辈,她一个晚辈也不合适。
每次回来的流程都差不多,只是今年少了向太皇太后请安,荣妃从塞外回来,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只是得意之色不达眼底。反倒是一同前去的三格格将心情直接表现在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意,一同前去的还有大格格静禧,多年的寄养生活,她倒是养出了宠辱不惊的性子,只安安静静的站着。
等康熙让大家散去的时候,惠妃几人才围着荣妃说话,惠妃跟荣妃年纪差不多,见荣妃满面荣光的模样,“荣妃妹妹当真是好福气,三格格都这么大了,还能让万岁爷带着妹妹出巡。”
又对着宜妃道:“宜妃妹妹,去年的时候万岁爷是不是都宿在你那了?本宫可记得你回宫那会是满面桃花,想来荣妃妹妹也有这样的福气。”
众人都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荣妃,宜妃则有些红脸,“惠妃姐姐可真不讲究,孩子们可还都没走远。”
荣妃的脸色变了变,众人又看了看同去的庶妃王氏,常在袁氏,两人面皮薄,经不住这样的打量,都红了脸。
众人见此便都明白了,看荣妃的眼神带上了嗤笑。
荣妃道:“即便万岁爷不天天宿本宫这,那也好过你等在宫里见不着万岁爷的强。”
得,再说就没趣了,荣妃说的没错,哪怕是侍寝次数不多,也好过她们在宫里待着。没意思,众人便都散了。
荣妃见女儿脸上没什么精气神,心里也难受,有心安慰却不方便说,只能等回到钟粹宫再说。
等到回了钟粹宫,打发了宫人,三格格静琬情绪便爆发了,扑在荣妃身上就哭了。荣妃也是万般不愿,却也没有办法,安抚的拍拍女儿的背。
“额娘,女儿不想去草原,不想离开京城。”
荣妃红了眼眶,拍着静琬的背道:“傻孩子,你那些嫁过去的姑姑有哪个愿意的,生在了皇家,享了这么些福,就有多少身不由己呀。”
静琬抬头看着荣妃,面带希冀,“女儿就不能留在京城吗?汗阿玛一向疼女儿,怎么舍得将女儿嫁去蒙古?”
荣妃看着女儿带着希冀的眼神,有些说不下去,挪开了眼睛,“大清入关以来,就没有留在京里的公主。”
静琬有些崩溃了,“汗阿玛怎么就这般狠心?”
荣妃赶紧捂住女儿的嘴,看着女儿哭的如此伤心,她也是心如刀绞,她就只剩这一儿一女了。“你汗阿玛多疼你,他也是有苦衷的,虽然巴林部向你汗阿玛求娶你,但你汗阿玛并没有答应让你现在出嫁,他也是想多留你几年。”
“若不是乌库玛玛新丧,女儿说不准明年就嫁了。”
荣妃让女儿靠在自己身上,取了护甲摸了摸静琬的脸,“额娘教你这么多,在宫里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怎么就记不住?不过仗着你汗阿玛疼你,但是有些话哪怕是你汗阿玛疼你,也是不能说的。”
静琬不说话,只是伏在荣妃身上不起身,“大格格也许了科尔沁部,你看她就不吵不闹的,从科尔沁回来,都没见她有什么不满的。”
静琬瘪了瘪嘴,“我是汗阿玛的亲生女儿,她不过是养女,自然是不一样的。”
荣妃有些头疼了,她和万岁爷都宠着静琬,多少有些娇了。
“你汗阿玛虽然没有下圣旨,但你也该知道,这旨意是不会变的。”
静琬也不说话,荣妃又道:“你不知道的是巴林部求娶你的时候,你汗阿玛一开始是拒绝的,是巴林部再三求娶,才同意。而大格格却是你汗阿玛主动赐婚的,你还能说你汗阿玛不疼你?”
静琬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了,顺治朝的公主基本都嫁去了蒙古,她心里也大概知道自己或许也是这个命运,只是一直心有侥幸,汗阿玛一向疼她,说不准会留她在京城。
大格格静禧也回到了住处,并没有像静琬那边哭闹,而是平静的看起书来。贴身宫女百合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格格,自从万岁爷跟科尔沁部口头商议好婚事之后,格格便一直这般平静,还像往常一般日日读书写字。
“格格。”
静禧看了一眼脸上写满担忧的百合,轻笑道:“何必这么闷闷不乐的,你家格格都还好好的?封了公主嫁去蒙古,又不去为奴。你若是不想,到时候本格格给你你求个恩典,早早的将你嫁了。”
百合被闹红了脸,不依道:“格格!奴才是担心您,您怎么还打趣奴才。奴才可是一心要跟着格格的,格格去哪奴才去哪。”
“好了,别拉着张脸了,不然嬷嬷看见了还以为本格格欺负你了。嫁去科尔沁部没什么不好,乌库玛玛、皇玛玛都出自科尔沁,本格格嫁过去自然不会被亏待,再一个汗阿玛也没让我立刻出嫁,听汗阿玛的意思还得再留几年,这几年多了解了解科尔沁部,以后嫁过去了也好立足。”
静禧又轻声道:“反正恭亲王府本格格是不指望了,汗阿玛养了我这么多年,多少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