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听到这里耳朵一抖，葡萄大眼里全是震惊。
咬开人的颈子，喝、喝血？？
按照断肠花所说，他那时候也不过才六岁的年纪吧……
六岁，换成她，还是一只连胎毛都没长齐，整天哭着喊着找美人师父要奶喝的小红狐狸呢。
他他他就能干得出这样荒诞，不，可以说是骇人到闻所未闻的事情了。
真真是一朵淬毒的断肠花啊！！
君长烬笑了起来。
眉目肆意潋滟。
显然是想到当日之事开心极了。
“宇文善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又气又怕，浑身直抖。”
“他问我在做什么，我却只是说我饿急了。”
“他们生怕养出来一个吃人饮血的怪物，勉强为我送来了馊掉的饭食。”
“我一把将所有的碗筷打翻在了地下，当着那些宫人的面，硬生生的把它们混着泥土与沙砾，全部塞进了那个前来送饭的小内侍嘴里。”
“那是本王第一次好心好意的劝人吃饭，想起来倒还真有些怀念。”
君长烬眼眸嘲弄。
只可惜那小内侍不领情，挣扎得像一条脱水半死的鱼。
他看着无趣，塞完一碗饭便叫他滚了。
他拇指摩挲着指腕间的青螭戒，嗓音淡淡：
“打从那时候起，便没人敢再敷衍起本王的日常饮食。”
他眉骨轻挑：“所有的一切，都得归功于当初半夜偷摸过来想要掐死本王的那个小太监，和他背后的主子啊。”
“得感谢他那条颈子上的血，换来了本王日后活命的机会。”
君长烬说着眉眼漾开一丝冷笑，舔了舔自己瑰薄血红的唇，似乎是在回忆起那时饮食人血的滋味。
白挽梨听得毛骨悚然，葡萄眼瞪得脱眶一般又圆又大，老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恰巧海风袭来，白挽梨浑身一冷，毛茸茸的小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小狐狸的那丝战栗没有躲过君长烬的眼睛。
他妖异的银紫双瞳盯着白沙滩上那只抱着狐狸爪子蜷缩成一团的红狐狸，话音一转，语气慢慢。
“小白是怕我了？”
“唧唧……”白挽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那双葡萄眼不安的看着他。
虽然、虽然君长烬说的叫她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更让她想起了她小时候哪怕月亮出来了也不肯乖乖睡觉，美人师父便在月光下给她说起些诡谲的精怪传说，哄她入睡。
听闻人死后尸身不腐，邪气入体，便会化作怪物，从坟间破土而出，寻食血液吸吮。
先是寻常家禽，再是生前亲近家人，最后……
就是大开杀戒，逮谁咬谁！
猛然间，君长烬那张隽美如玉，风姿倾世的脸庞，幻化成了美人师父故事里所讲的那些青面獠牙……
白挽梨葡萄眼畏惧的瑟缩，小爪子更是一个猛颤，呜呜呜她彻底回忆起师父给她说的那些故事了，今晚她恐怕又会吓得睡不着觉。
冷不防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揽了起来。
薄冷颀长的指腹还带着海水的冰凉，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被火光映得暖融融的赤色毛发。
君长烬嗓音漠然，宛若毫不在意她的想法：“看来小白是当真怕了。”
那双昳丽的凤眸却沉黯了下来。
他的本意便是叫这只小狐狸见识到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打消它对自己那份陷入歧途的绮念。
如今目的达到，这小狐狸畏惧之下断然不会再有纠缠他的心思。
按理来说他应该如释重负，安心的将这小东西看作自己的宠兽。
可不知为何，当看到小狐狸眼神中对他流露出的躲避和逃离，他的心间竟像是被钝器所伤，闷痛的流下血来。
并不是如何的痛彻心扉，却叫他的心头血一点点的放尽流干，一时间君长烬暴虐得眼尾猩红，只想将天上的月亮也好，旁边的篝火堆，亦或是再远处的大海也好……
总之，只要是出现在他眼前的事或物，这一刻他只想将它们通通摧毁掉，不留一丝痕迹！
紫衣男人垂眸，他那几根玉白的手指不露声色的放到了掌下小狐儿的脖颈，在那细腻处来回摩挲。
指尖微绷，仿佛瞬间便能收紧，扼杀掉眼前这条鲜活却又脆弱的生命。
“小白怕也不要紧。”他的紫眸泛起妖冶迷离的眼波，连带着那象征着圣洁不染尘埃的左眼银瞳也朦胧上一圈淡淡的紫晕。
君长烬在那只小狐狸的耳畔低低吐息：“本王一早便与小白说过，小白的这条命属于本王而不属于你自己。”
他把玩着小狐狸软得和红梅花一样的小耳朵，俯首与它耳语绵绵：
“所以，哪怕是再害怕本王，你此生也注定要与本王纠缠在一起，永世不得脱离。”
明明是宛如诅咒的字句，君长烬偏偏说得字字低柔，平白添了一丝悱恻的缠绵。
然而他眼底的妖异却不似作假。
仿佛小狐狸要是敢摇头冲他表示个“不”字，
他就将它折断双腿锁起来成全他刚才说的话。
“唧唧！”没料到那只胭红的小狐狸却认真的抬起狐狸小脸，葡萄大眼一瞬不眨的盯着他。
带着肉垫的柔软小爪伸出，轻轻的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安慰一般冲他轻轻的叫了一声。
君长烬怔了怔。
他看着小狐狸眼底跳跃着的火光，和它眼底倒映着的白发紫衣、神情乖戾冷僻却又落寞的自己。
“小白……”这一声低沉的嗓音里并没有包含起先的任何情绪，宛若叹息。
白挽梨像是能感知到他的心绪一般，那颗比枫叶还要火红的狐狸脑袋低下来，轻轻地蹭了蹭他宽大却冰冷的手掌。
“唧唧！”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竟奇异的抚平了君长烬心底残存已久的那道伤痛，和眉目里涌现的那抹暴戾。
白挽梨葡萄眼被火光映得晶亮，这一刻她注视着君长烬的双眼里，没有任何白发男人臆想的恐惧和颤栗。
是错觉吗？
君长烬垂首，恍惚从小狐狸的两颗葡萄眼里看出了点点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