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萧睿闻言竟当真一低头。
从怀里的贴身之处小心地取出一个用灵蚕丝绣成的绢帕,那绢帕叠成一团,里面仿佛包裹着什么东西。
萧睿当着宇文涵的面,一点一点地揭开上面裹挟的丝帕:
“这是卑职一次偶然之机,从鬼市寻得的宝物。”
“殿下请看——”
宇文涵重重一顿,凝望向那蚕丝之上的物体。
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眼光溢满不可思议和贪婪。
“这是……”
上面静静地躺着一片罂粟叶。
与寻常的罂粟叶片不同,它并非薄而软的绿,反而通体血红,在萧睿打开的一瞬间,绽放出幽幽的荧光。
好似一块玲珑剔透的血玉片,然而细细观察之下,那叶片根根经脉分明,细小微薄的血色丝线,宛如有生命一般在叶脉上交织游走。
艳丽的叶片,带着淬毒的魔力,引得人眨不开眼,仿佛一份致命的邀请。
萧睿将那罂粟叶片献上给了宇文涵。
“有了它,便是通往烛罂司的请帖。”
“至于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就得看太子殿下您与那位司主攀谈时,拿出来的诚意如何了。”
毕竟烛罂司从不轻易接手,自诞生时起,它的每一桩买卖,都会交由那名神秘的烛罂司主亲自过目后,再决定是否首肯。
……
在君长烬每日清晨坚持不懈的替她疗伤换药之下,过了约莫七八天光景,白挽梨那条崴掉骨头的小腿儿,总算是好利索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君长烬亦是忙碌了起来。
往往白天里的大部分时间,他的行迹都不知所踪。
至于究竟去了哪儿,她只是一只小狐狸,君长烬不曾主动与她提及,她也没那个读心的本事知晓。
像荔圆这样的下人,就更不可能知道这样的隐秘再告诉她。
就连夜里,很多时候也是她独自一狐趴在君长烬的床铺上,卷着那几条已经属于自己的鲛尾纱美滋滋的睡觉觉。
只是偶尔当她睡得正香,甚至做起了美梦,梦里梦见和美人师父同饮桃花酿,同食雪山鱼。
幸福得狐狸口水都快掉下来了时,一只裹挟着夜间寒露的大掌便会揽过她的身躯,幽谷的兰香倾身而上,于熄了灯后的昏暗寝居里,细细摩挲着将她按在怀里。
她便知道,是君长烬回来了。
不管他回来得再晚,唯有每日清晨持续一次的换药必不缺席。
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白挽梨原本受伤的那条小腿儿,才会好得这样快。
白日的时光,没有了君长烬那个恶劣又霸道的断肠花在,还有傻乎乎的荔圆陪着她做吃食聊天解闷,白挽梨的狐生小日子别提过得有多滋润自在。
可有些时候,她还是会趴在窗台上,对着天上的白云悠悠惆怅发呆。
在栖雪山的时候,她一心想着要出了这座茫茫白雪的深山,到外面的世界里好好玩耍探索一番。
可等真正被美人师父亲手赶了出去,她又忽然觉得,离开栖雪山的日子,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恣意好玩。
就像现在,她开始想念自己的美人师父了。
白挽梨甩着自己的狐狸小尾巴,心头有些闷闷的。
美人师父扔她下山时那天,刚好是她把师父前天布置的功课忘了个精光,还在与小桃花争抢在树上刚结出来的新鲜果子,一狐一花狠狠地打了一架。
她把小桃花的花粉撒的漫天狂飞乱舞。
小桃花亦是不甘示弱,五朵桃花瓣齐上阵,对准她的狐狸尾巴就是一顿痛扁狠揪。
弄得遍地都是她的红狐狸毛。
两人闹得正欢时,白灼华回来了。
她从未见过向来云淡风轻从容不迫,虽然性情冰冷淡漠,但偶尔看向她时,眸光还是会展露出一抹温柔的美人师父,脸上会露出那般疾言厉色的神情。
“阿梨,你已经躲懒了整整两百年。”
他神色漠漠:“再这样下去,究竟何时才能修做三尾化人,你想过没有?”
“唧!”白挽梨心知是自己犯了错,小脑袋低垂,不敢抬头。
像以往一样弱弱唧唧的哼了两声,指望着能撒娇使得美人师父心软,饶过了她。
可她以往百试百灵的一招,如今却没起半分效。
白灼华冷透如雪的银眸落定在她娇小的红狐狸身躯上,言语剜着她的心窝。
“你是青丘小帝姬,亦是将来整个狐族最尊贵之人。两百岁了却还这般顽劣无知,难道你当真愿意永生永世都守着这座雪山,困顿于这片方寸之地?”
此话一出,白灼华忡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一些本不该在这时候开口的话。
“唧唧!”白挽梨忽略了他语气里的那抹异样,只以为是自家美人师父因为她的顽皮生了气,赶忙冲到他身边,围绕着他的脚尖转来转去。
白灼华垂眸注视着那团毛茸茸的红色团子,眸底浮掠过好似千言万语般的情绪,起伏间挣扎不定。
银色长睫缓缓阖上,遮住了眼底的那丝情绪。
半晌再睁眼时,他犹如拿定了什么主意。
倾下身,对望着白挽梨水汪汪的葡萄眼。
指尖抚摸上她的小脑袋:“阿梨,本君记得,你不是一直吵着嚷着想要离开栖雪山,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么?”
“唧唧?”白挽梨不明白美人师父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个话题,但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视下,还是有点困惑不安的点了点小脑袋。
白灼华指尖骤凉,他起身——
一把拎起她的小尾巴。
“那便去吧。”
冷绯色的薄唇淡淡倾吐出这四个字,他周身银光乍然大作,气势瞬间高涨。
一种恐怖的威势,刹那间笼罩在了白挽梨身前的雪山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