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魏赛的背影直至转角消失,魏焱唉叹声,掏出卷烟一支接一支喷着,当最后的烟蒂在手指间熄灭,已是辰时,他慢慢平静下来……
‘赛赛、焱儿,既然给不了你们幸福,’披衣下床,望着窗外初升的旭日,魏焱捏紧拳头:‘就要守护你们已经得到的幸福!’
嗵嗵嗵,一串脚步声过来,莫飞睡眼惺忪站在门口,他看着神色萎靡的长官和满屋子的烟气,有些惊讶。
“咋了?”魏焱问他。
“呵呵。”莫飞打声哈哈,说道“知事备了早膳,请您过去。”
“喔。”魏焱将警服披肩膀,把大檐帽夹腋窝跟他来到一间别致的小书房,居中的月牙桌摆满了点心。莫焙添眯着泡泡眼热情迎上来,他身旁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朝魏焱微笑着点了点头。
莫书生!魏焱大感意外。
“坐。”莫焙添招呼道。魏焱到他右手旁入座,莫飞陪在下首。
莫焙添给魏焱盛了一碗白粥:“胳膊好点吗?”
“不好。”魏焱龇牙咧嘴:“疼得厉害。”
“呃?”知事噎了下。开枪时不痛,割肉时不痛,现在跟我喊痛,啥意思?
魏焱端起碗,‘吧唧吧唧’几大口便吃个底朝天,接着夹住桌上的排骨粽卷筒粉……大快朵颐。莫书生仪态斯文,他一手托住粥碗,一手拿瓷勺慢慢喝。而莫焙添瞅着魏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将一桌糕点吃了近四成,魏焱方才止住筷子。
“还有。”莫焙添笑眯眯说道:“再吃些。”
“饱了。”魏焱打个嗝,起身:“回去歇会。”
“回来,回来。”莫焙添招手示意他坐下,心想别跟这二愣子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吧:“县府决定取缔梁家的大力丸,需要巡警房的强力配合。”
“啥?”瞧莫焙添郑重其事的,魏焱一脸迷糊:“……什么丸?”
“陈巡长,”莫书生放下瓷碗,他接过话头:“知道阿芙蓉吗?”
魏焱点头:“大烟。”
“1806年,西洋人从阿芙蓉提取出吗啡,清楚了阿芙蓉癖的起因,使人沉沦不醒便是这玛咖。”莫书生身体微微前倾:“普通芙蓉膏的玛咖剂量约一百分之五,特级云土的玛咖剂量约一百分之十,而梁家大力丸的玛咖剂量超过一百分之四十。”
魏焱吸口凉气,两两比较,普通烟土就像米酒,而大力丸却是烧刀子了。
“蓝安的二闺女,就是给你做包扎的玲儿,”一旁的莫焙添说道:“是省立医专的学生,在西洋人的医院学习,数据出自她带来的化验单子。”
“喔”魏焱应声。
莫书生轻叹一息,说道:“芙蓉膏令人孱弱、麻木;那大力丸却致人混乱、暴戾!”
知事拧头朝莫飞说道:“将那几桩案子给长官陈述一下。”
莫飞:“永星斋4岁女孩斩首案;张屠当街刺死佃农案;黄绅士聚众**案……据查,几例事件的伤害人都是吸食大力丸后产生幻听、幻觉时犯下恶行。”
莫书生起身,背手在书房内踱了几步,眼里是深深的忧患:“我与山灵相对笑,满头晴雪共难消……林少穆若还在,看身后百年,又该做何想?。”
受他言行感染,几人陷入思虑,书房内的氛围刹那间变得沉静,窗外风吹落叶的‘沙沙’声清晰可辨。
“咳咳”莫焙添清清喉咙,他慢慢站起来:“祸害必须铲除!”
“每月逢九,戌时过后那大力丸便开始买卖……他们把县府发的禁令当做狗屁。”莫焙添手捶桌面,言辞激愤:“梁家莫非想要固寨化作鬼魅之地!”
“这大力丸,”魏焱眯眼,摆副市侩相:“应该很值钱吧?”
县知事:“堪比黄金。”
“妙!行动时知会我一声。”说完,魏焱走出房间。
莫焙添几人望着陈长官摇摇摆摆的身影,顿时无语。
魏焱单手揣裤兜,甩着胯,晃着膀子往回走。离巡长休息室数十步距,魏焱见房门大开,一个女子娉娉婷婷站在屋子里,正好奇地东张西望。魏焱将大檐帽随意扣脑瓜上,上前歪歪斜斜靠着门框:“妹妹,找啥哩?”
蓝玲儿扭头望着魏焱吐了下小舌,而后虎着表情,俏皮地装出一脸小正经,她指指跟前的扶手椅:“坐下来。”
“做啥?”魏焱摸摸鼻头。
“看下伤口。”
“喔。”魏焱过去坐下。
“抬起手臂。”说着,蓝玲儿打开桌上一个精巧的小箱子,拿剪刀将魏焱包扎的绷带剪开,用火酒认真清理创口,换上新鲜的棉纱后再用绷带扎紧。
一束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照着蓝玲儿,将她侧颜打上一层亮晶晶的光影,落在她睫毛上微微颤动,逆光中,蓝玲儿专注的神情像染上月色的光泽……这一幕碰触魏焱的心底,他不禁泛起几缕温暖的情愫。
此时,蓝玲儿内心并不平静,甚至有些惑然:在省城,许多非富即贵的公子少爷大献殷勤,可为何从没有谁让自个心里发生这么些莫名心思?昨夜为何辗转反侧?
“好了。”蓝玲儿拍拍手,脸上浮现一抹浅红,沾满烟酒味的男人,她原本是厌恶的,可这男子的气息,自个非但不排斥,反而有些淡淡的欢喜……这种异常的感受令她内心小鹿般怦怦乱窜。
“谢了!”魏焱撇撇嘴,大大咧咧说道。
“嗯。”蓝玲儿嘟噜声,瞧他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身体却僵直着像似要远远避开,不禁噘了噘嘴,心道:哪门子兵痞?不着腔调的。
门外传来几串凌乱的脚步声,不一会莫飞和陆天明气喘吁吁闯进来,莫飞还好些,陆天明却是狼狈不堪,衣襟脱落几粒纽扣,鼻青目肿,嘴角还残留着几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