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言心端起一杯琼花酿饮了一大口,随后咂咂嘴爽快的“啊”了声,才不紧不慢扫了一眼对面,连回答带解释道:
“哦——,你说敬容皇子啊!他是苏沅的未婚夫郎,不过你常年不在京中不认识也正常。”
“敬容皇子的母亲是陛下结拜姐妹,江州南幽王,前几个月陛下才封这位义子为皇子,就连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呢!”
陆圣凌狭长的眸子微眯,眼神变得比刚才幽暗了一些,喃喃道:
“她有未婚夫了。”
卢言心听罢,口中发出一声轻啧,摇头道:
“嗐,何止呢,人苏沅女儿都好几个月大了,这敬容皇子过门也是她家老四。”
闻言,陆圣凌双唇抿的紧紧地成了一条直线,未再开口搭腔。
他抬眸快速扫了一眼对面,而后垂头,一言不发的端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夕阳西下。
大地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晚风徐徐地拂送来一阵阵雅竹的清香,酒过三巡,上首的凤武帝徐徐端起酒杯,冲下方举了举,笑道:
“呵呵——,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啊,既是朕为新科进士准备的琼林宴,也是陆家军的庆功宴。”
“来,朕敬各位在场的诸位一杯,凤栖往后有你们文武相辅,乃吾之幸也。”
效忠的主子说这话,底下一众臣子道了声“不敢”,随后纷纷起身挨个给凤武帝还了一杯酒,整个宴席也将将到了结尾。
宫门外。
暮色苍茫,凉风习习。
苏沅宽大的衣袖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她用手压了压衣料,借侧头瞟了眼躲在自己的男子。
随后抬头看向面前的温润女子,唇角微微抬起,淡笑道:
“十安姐,今晚就让秋白跟我去苏府住一晚吧,你若是担心他也可同去,刚好我明后两天有空暇时间。”
“你进京有一个多月了,我之前一直忙学业,也未与你聚聚,不如趁此机会去我府上喝杯酒?”
姬十安听罢,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躲在女子身后的弟弟,心下知晓定是这人出的主意。
要不然以苏沅的性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跟她提如此逾越之事。
思及此,她哀叹了一声气。
自家弟弟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今日他如愿参加了琼林宴,明日没有约束这人的东西。
他定是立马恢复以往放荡不羁的样,还不如叫苏沅带回去算了,左右她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不会任由姬秋白胡来。
当然,她这么想绝对不是心疼自己那价值千金的琥珀酿。
一想到自己抠抠搜搜不舍得喝的酒,却被姬秋白拿来胡搞,姬十安立马冲面前女子点点头:
“行,那秋白就麻烦苏妹了,至于我就不去苏府了,明日我还要继续去陛下赏赐的皇子府监工,争取在你二人大婚前把这事办妥。”
是的,即使姬秋白走了,她这个命苦的姐姐还要替他监工,盯着工匠依照他要求的样式,重新翻修陛下一月前赏下的皇子府。
简直不能想,越想她便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卖给姬秋白了,这怎么一回事?
对面。
苏沅微一颔首,还未回答姬十安的话,余光便瞥见不远处有一人影,直冲冲朝她们这边而来。
见状,她下意识拉着身后的姬秋白朝后退一步,随即抬眼朝来人看去,少顷,当苏沅看清了大跨步急速而来的人谁后。
她眉心皱了皱,主动上前两步,询问道:
“青二,发生了何事?”
另一边。
苏青二见自家主子朝自己走过来,猛然急刹住大步流星的脚步。
听苏沅问话。
她低头大口喘息两声,少焉,抬眼看向面前女子,语速快且带了丝焦急:
“主子,三郎君他要生了,您快随属下回府去看看。”
苏沅闻言,清冷的眸子微一睁大,迅速点了两下头,迈开腿就要跟苏青二回府。
须臾,她似想起什么,垂眸看了眼与姬秋白相握的手,跟男子快速说了一句:
“明日再叫十安带你来苏府,我马上要回府陪月重生产,暂且顾不上你。”
说罢,她压低声音加了句:
“乖乖听话,莫要哭。”
便一转身跟在苏青二身后,迅速上了自家马车打马离去。
原地霎时间只剩下了姬十安姐弟俩人,姬十安瞧了眼女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又将目光落到低垂着头,难得有些失落的姬秋白身上。
不知弟弟是因为苏沅马上要多一孩儿吃醋,还是不能跟未婚妻回府而失落。
她也就未多说安慰的话。
只伸手拍了拍男子的后背,随后领着如同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般低垂着头的姬秋白,慢慢吞吞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同一时间。
仅一墙之隔的宫门内。
陆圣凌淡漠的扫了眼宫侍手中的玉盒,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语气似笑非笑,悠悠道:
“哦——,本将军与二皇女素来没有交情,她为何要送在下贺礼?”
宫侍抿紧嘴唇,低声道:
“奴侍不知,二皇女只说她卧病在床,眼下身体抱恙,今日的宫宴未能参加已属可惜,但心意不能少,是以特派奴侍送来了贺礼。”
陆圣凌闻言,淡笑一声,点头道:
“心意本将军已知晓,至于贺礼嘛……,你送回去吧,哦,顺便帮在下道一声谢,就说陆某已有陛下赏赐,便不劳二皇女破费了。”
宫侍听罢,为难的看了一眼手中玉盒,咬了下唇道:
“是,奴侍知道了。”
东西他已经送到,是人陆将军不收。
这就怪不得自己了吧!
含章宫。
寝殿内红烛高照,灯火通明,低垂的帐幔被映得朦胧半透,隐约的药香充斥着整个室内。
床榻上。
一仅着白色里衣的女子斜倚在床头。
她手中视若珍宝地捧着一幅画,随着女子苍白枯瘦的手指不断在纸上游移,画中人的面容更加清晰灵动的呈现在她面前。
只见,画上。
男子一袭雪衣,约摸十四五的年纪,却生的极为好看,长眉入鬓似含黛的远山,月射寒光的眸,裁若柳叶的两片薄唇,仿佛蕴着风华艳光,将天地毓灵藏于脸上。
然,这还不是最亮眼的点。
思及此,女子将手指轻缓地从男子眉心移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抹艳红似血的朱砂痣,给男子清疏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神圣与清艳,更显得那人仙姿隽永,恍若神子降临凡世。
看到这儿。
女子柔情似水的眼猛然变得飘忽,也不知那人可有收下自己差人送的贺礼,须臾,她又径自摇了摇头,依照男子孤高冷傲的性子,大抵是会退回来的吧!
毕竟……
她将人放入心底珍藏了八年,可与之见面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呵——
估计连她长什么样儿,人家都不记得。
不过也是,她一介病弱皇女,那人却是远在天边高不可攀的神明,又怎会关注尔等凡人。
想到凡人之说。
凤夜静自鼻端发出一声讽刺的笑,语带嘲讽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喃喃道:
“世人皆醉我独醒。”
“世人,乃愚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