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十点多,我跟着一辆拉木方的车,混进了小区。
太多人家装修了,小区里到处都是电镐和电锯声,有人家窗户都卸掉了,散着灰尘。
这时候就算往小区里扔个炮弹,都不会有人在意。
把车停在了10号楼前,我打出去了一个电话,这是上次来,在楼口墙上小广告上看到的号码。
“你好,我来新房子这边办事儿,忘带钥匙了,能过来开一下吗?”
电话那边是个年轻人,嘴里“秃噜,秃噜”着,看来是在吃面条,“我们可是在公安局备案的正规开锁公司,你能证明你是房主吗?”
“证明不了!”我也不撒谎,说的十分自然,“房本还没下来呢,我拿啥证明?”
“哦,在哪儿呀?”
“东北名苑!”
“一百!”
“没问题……”
锁好车,步行往11号楼走,走进楼口,差点没被电镐声震聋了。
一楼、二楼、四楼和五楼都在装修。
小伙子很快就到了,瘦瘦小小的,挎着个脏兮兮的皮兜子。
他瞄了我好几眼。
或许是楼道里太吵了,也可能是看我这副相貌太过忠厚老实,就没说什么,更没再提房本的事儿。
他从皮兜子里往出拿工具,大声喊:“不好意思,麻烦你转过去。”
“哦,好!”
我转过身。
大约十几秒钟,就听他喊:“好了,一百!”
我转过身,拿出了一百块钱递给他,笑笑说:“谢谢哈!”
“记住我手机号,以后忘了带钥匙再找我!”
“好勒!”
两个人都扯着脖子喊,我看到了他扔进兜子里的工具。
这套玩意儿我十几年前就见过,没想到这些正规开锁的,用的工具和干[飞活]用的一模一样。
说起来好像挺神秘,其实一共就两样东西。
一个是普通掏耳勺大小,却要细很多的小钢勾。
另一个同样大小,不过前面有个弯,而且还是扁的,看着特像小号的曲棍球球杆儿。
开锁时,先将“曲棍球杆儿”扁的一面插进锁眼儿,稍稍给一点劲儿别着。
然后把小钩子插进去,从里往外,一下下勾锁眼里面的铜弹子。
因为别着劲儿,铜弹子到了设定位置后,就会卡住。
当这一组铜弹子全部归位以后,扭动别劲儿的“曲棍球杆儿”,锁就开了!
十字花的锁眼儿,道理也是一样的,只不过稍稍费事一点儿。
这小伙子用了十六秒,已经很慢了,经验丰富的老贼,几秒钟就能打开一道锁。
原理我都懂,可一是没兴趣,二是没工具,所以只能掏这100块钱。
所以有句老话很有道理:技多不压身呐!
我最好奇的其实是唐大脑袋,从来没看他拿过这种专业工具,可他开起锁来速度更快。
我总怀疑他把工具藏了起来,就像“玄铁飞虎爪”一样,藏在了某个阴暗紧致的角落……
小伙子下楼了,我这才拉开了防盗门。
一股特殊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砖头、水泥和涂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整个房间都灰突突的。
没装修?!
那崔承铉一趟趟地来干什么?
让人奇怪的是,正对面客厅的地中间,摆放着两只单人皮沙发,沙发朝着窗户,中间还有个实木茶几,上面有水壶和茶具。
茶几下有个电源插座,长长的电线拖到墙边,连接在墙上的插座里。
还烧水沏茶?
这什么环境,够有闲情雅致的了!
我回手关上了防盗门。
转了一大圈,这是一套标准的两室两厅户型,进门左手侧是厨房,往里走是餐厅,正对面是南向客厅。
左拐往里走,正对面是卫生间,左右各有一间卧室,一南一北。
每个房间我都看了,全部是清水,空空如也。
站在客厅的沙发前仔细看,茶几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右侧这只沙发,座位外圈有层淡淡的灰,中间干净位置,正好是臀部的形状。
目测观察了好一会儿,感觉和崔承铉体格差不多。
这个位置,就是他的!
左侧那只沙发,座位一圈灰尘完全是乱的,看不出固定痕迹。
说明这只沙发不止一个人坐过。
我坐在了这只沙发上,默默看着窗外。
一套还没有装修的房子,客厅摆上了沙发茶几茶具,崔承铉在这里会客吗?
这位贸易公司老板,处处透着诡异!
我坐了大约十分钟,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楼下的电镐声停了,我听到了有钥匙开锁的声音。
有人来了!
我来的时候,崔承铉正在他公司忙着,这几次他又都是半夜三更的过来,应该不是他!
那是谁?
此时此情,我根本无处可躲,于是抬起脚,整个人缩在了沙发上。
暗锁开了一半,竟然停了。
楼下的电镐声有一次响了起来,我伸手往腰上一摸,夹在指间两把手术刀。
为什么不进来,难道发现我了?
不可能啊,开锁前我已经检查过了,防盗门上并没有什么暗记,他怎么可能知道进来人了?
门突然一下开了……
因为楼下的电镐声,还有其他邻居的装修声瞬间大了起来。
紧接着,声音又弱了下去。
门又被这个人关上了,我脖子后面的汗毛,开始一根根竖立。
他进来了,手里有枪!
这是我的直觉。
我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是崔承铉!
虽说他是喊出来的,可那声音平淡、冷酷。
我依旧不动。
这时,我听到了“呯”的一声,声音有些沉闷,在噪杂的装修声中甚至微不可察。
他开枪了?
眼睛扫过旁边的沙发,这才看到,沙发靠背上,赫然多出了一个洞。
我艹,怎么办?
下一枪如果打在我这把沙发上,必死无疑!
看一眼前面的铝合金窗,关得严严实实,我可以起身撞碎玻璃,拿出飞虎爪勾住窗台,人再跳出去……
可这一系列动作做完,我得被打成筛子!
心思百转,也不过一个呼吸之间。
我手指夹着手术刀,缓缓举起了双手,“别开枪,我没有武器!”
崔承铉说:“慢慢站起来,再面向我……”
我慢动作一样往起站,盼着他上来要制服我,或者用枪来顶住我的脑袋。
这样我才有机会。
可他什么都没做,就一直站在门口。
真是行家!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位置就是大门口,进可攻退可守!
他不敢往我身前凑,变故太大。
崔承铉今天穿了件深蓝色毛料半截风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
再加上他的大背头,真是衣冠楚楚,典型的成功人士!
不协调的是,他手里还端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小手枪,手枪乌黑色的枪筒有些长,长的失去了比例。
我明白,这是消音器。
在他没拉开防盗门的时候,就已经拿出了这把枪。
崔承铉,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生意人,怎么可能会有手枪,还有消音器?
“你是谁?!”我俩异口同声,问出了相同的三个字,都是喊出来的!
没办法,不喊不行,真听不见。
此时我的相貌年近五旬,相貌平平无奇,更没有那天在华梅西餐厅那张面具有派头。
崔承铉巴掌平时人畜无害的脸,此时冷若冰霜。
“你……你是北边儿过来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