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脚步声近了，苏青微眯着眼睛，看见了两双鞋，一双老式的男布鞋，一双花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是凌德的父母。
两人站在苏青跟前，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苏青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她将眼睛闭上，感觉一个人弯下腰，对着她的脸喊道，“秀香，秀香。”
是凌母的声音，苏青没动，凌母又喊了几声，说道，“睡着了。”
凌父嗤了一声，“什么睡着了，就是晕过去了，她现在跟个老母猪似的，天天都得昏睡上十几个小时。”
“嘘，别让她听见......那这饭怎么办？”
“端回去算了，反正她也吃不了几口。”
两人又在苏青跟前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脚步声远去，紧接着，是大门上锁的动静。
苏青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她刚想抬头，999在脑子里说道，“别动！他们从门缝里看着你呢！”
卧靠，大半天的搞出个惊悚片的效果，苏青没动，过了好一会儿，999才说，“他们走了。”
苏青还是没动，因为她的脖子麻了，麻的没有任何感觉，索性就这么低着头想吧。
苏青翻了翻曹秀香的记忆，在她所有的记忆中，凌父凌母都对她很好。
曹秀香觉得自己胖的难看，不敢出去见人，是凌母安慰她，带着她一起出去。
村里有人笑话曹秀香像个肥猪一样，是凌父帮她怼了回去，为了怕曹秀香多想，他们家甚至不吃猪肉了，像是刚才那样，凌父直接叫曹秀香老母猪的事情，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那就是说，曹秀香醒着看到的世界，和睡着了的世界，不是一个，至少这些人，在她醒着的时候，和她睡着的时候，不是一个态度。
当务之急，还是要减肥，本来苏青打算一个减肥丸完事，但现在不行了，得先检查一下曹秀香肥胖的原因。
她给自己号了号脉，脉象浅弱无力，妥妥的要完蛋的节奏。
干脆，从空间里拿出一根针管，给自己抽了一管血，“999，给我检查一下，看看曹秀香体内都有什么药物。”
抽血这事，曹秀香不陌生，每个月凌德都会带着她去检查一次，这五年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将市里的大医院都看遍了，还去了不少大城市的医院，但一堆药吃下去，根本没什么用，该胖还是胖。
一分钟后，血液结果就出来了，999说，“曹秀香的血液里，药物成分非常多。”
“非常多，是多少？”
“有上千种。”
“上千种？怎么会有那么多？”
苏青回忆了一下，曹秀香去了不少医院，也确实吃了不少药物，一两百种估计是有的，但应该也没有上千种那么多吧？
999说，“确实是上千种，准确数字是1387种，而且，她的血液中含有大量的激素，这说明，曹秀香一直在服用激素类的药物。”
激素啊......
苏青了解了，激素类药物，就是能让人肥胖，大量服用或者是输入激素类药物，就会形成激素样的身体，整个人会胖到变形。
激素类肥胖，不同于普通的肥胖，怪不得曹秀香减肥总是减不下来呢，天天吃激素，她就是饿死了也不会变瘦。
“其他药物都是什么？”
“有各种化疗的药物，有治各种绝症的药物，总之，针对的病的种类很多，五花八门的，对了，她的身体里，雄性激素还超标，估计是注入了大量的雄性激素。”
雄性激素？
苏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确实腿毛旺盛，曹秀香醒着的时候，都会呆呆的躺着或坐着，她看见这些腿毛就难过，经常用手拔，搞的腿上都是小疙瘩。
至于长相，自从曹秀香上了两百斤，她就没照过镜子，她承受不住。
以前，曹秀香很爱美的，她是个身高一米七零，身材匀称，体重适中，皮肤白皙的小妇人，每天都照镜子，将自己收拾的美美哒。
自从胖了以后，她连衣服都穿不上，再也不敢照镜子了，怕自己伤心。
说到雄性激素，苏青这才回忆起来，曹秀香已经很久没来过月经了，她还庆幸过，幸亏这玩意不来了，要不然她上厕所都是问题。
苏青的手伸到空间里，拿出一面大镜子，将曹秀香整个人都照了进去。
看到镜子中那张脸，苏青终于体会到，曹秀香的心情了，不忍看啊！
镜子是个剃着平头的人，皮肤底子挺白的，但是上面有很多斑，有黑斑有黄斑，还有朱红的斑，看着挺吓人的。
五官都被挤到了一起，像个猪头一样。
曹秀香本人的五官很不错，大大的眼睛，单眼皮，看着更有韵味，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
如今，这一切都消失在了一团肉中，要将肉拨开，才能看到里面的五官。
看到这张脸，一时分不清是男是女，因为鼻子下面长着一层毛茸茸的小胡子，摸上去沙沙的。
这是个啥啊！
苏青将镜子倒着扣下，凌德带着曹秀香去看病，抓的那堆药里，从来没说过有胸径激素啊！
每次曹秀香问的时候，凌德都说是治病的药，具体是治什么病，他极少提起。
一个正常病人，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药啊！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人才会吃很多种的药，那就是试药的人。
试药人，是一种特殊的职业，专门针对穷困老百姓里的健康人，量身打造的一份工作。
想要做试药人，大部分得身体健康，或者是有某一方面的疾病，专门用来针对那种药的。
试药人，就是将医药公司开发出来的新药，吃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随时接受医院的检测，方便医院记录药物服用后的效果和副作用。
这试药人，也分为几种，一种是试第一阶段的药，就是药物刚研发出来，还没有人吃过，以前只有小白鼠吃过，这批人是第一批，此时，药物的副作用最大，对人体的伤害最大。
另外，还有第二批，就是在第一批试完之后，药物经过改进后再去试药，此时药物的副作用减轻了一些，对人体的伤害小一些。
还有第三批，第四批，总之，越靠后，对人体的伤害越小。
试药人是有薪水的，按照试药的批次，试药的天数，药物对身体的伤害程度来结算，对身体伤害越大，批次越靠前，结算的钱越多。
试药一次，少的几千块，多的几万块，甚至十几万。
苏青翻了翻曹秀香的记忆，从五年前开始，她偶然一次不舒服，凌德就带她去了市里的大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说她肝肾脾有问题，然后住院了。
之后，曹秀香吃了三天的药，当时她还奇怪，为什么没治病之前还好好的，这吃了药，反倒难受上了，她当时恶心反胃，别提多难受了。
住院期间，医生和护士天天来看她，给她抽血做检查，拿着个小本本写个不停。
曹秀香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当时看他们那么认真，还以为自己是得了大病，天天吓得要死。
后来，她输了几天的液就好了，凌德就带着她回了家，自那次之后，曹秀娟就慢慢的胖了起来。
后来，因为她的胖，凌德每个月都领着曹秀香去一次医院，每次都会吃药输液住院，这一套流程下来，曹秀香能折磨个半死。
这五年多了，她的身体不但没好，还慢慢的衰弱了下来，各个器官都开始衰竭了。
苏青算了一笔账，五年了，每个月试药一次，每次最少按两万元算，这两万还少算了，那些化疗药打进去，试一次得七八万。
即使按照每次两万，曹秀香这五年来，试药得到的钱，也得有2万×12个月×5年=120万了，更何况，还不止120万。
向阳村所在的市，叫做康乐市，康乐市的房子，一平米两千元，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才20万。
这五年来，曹秀香应该给凌德挣了好几套房子了。
忽然，苏青想到个问题，自从曹秀香去世后，她的儿子凌会超再也没回来过，他去哪里了？
母亲的忌日、每年的清明和寒食节都没回来过，难道他就不祭奠吗？
曹秀香从来没有怀疑过凌德，因为他们两个是自由恋爱结婚，不是家里包办的，他们感情好，曹秀香长得健美，又早早的生了儿子凌会超，凌会超上学聪慧，哪样都很好，生活很如意，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曹秀香对凌德十分信任，而且因为在农村长大，曹秀香脑海中，还是那种男人是天的老思想，比如生了大病，不能自己去看，必须得男人回来了，让男人领着她去。
另外，曹秀香对凌德百依百顺的原因，是因为曹秀香没考上大学，上到高中就不上了，而凌德考上了大学，学历比她高。
不过，凌德没嫌弃曹秀香，上大学的时候两个人就确定了关系，曹秀香当时还将打工的钱寄给凌德，让他生活用。
后来，凌德大学毕业后，回到了康乐市工作，他们就结婚了。
结婚后，凌德在康乐市租房子，而曹秀香则回了向阳村，一边种地，一边伺候公婆，一边养活凌会超。
虽然每周只见一次，但是他们感情很好，曹秀香对凌德是满满的感激和崇拜。
苏青还要再想的时候，门又响了，苏青赶忙闭上眼睛，还是继续原来的样子。
也幸亏她没动，因为凌父和凌母又绕着苏青走了好几圈，凌母蹲下身，眼睛紧紧的盯着苏青的脸，一声一声的喊她，苏青还是没动。
凌母站了起来，说道，“今天晕过去的时间更长了，这难道是快不行了？”
凌父说道，“有可能。”
“要不要把凌德叫回来？”
“......不用了，叫他回来也没用。”
“要不再拉到医院去问问，看看哪个医院的愿意要她......”
“算了，她现在这样，根本吃不了药，估计一输液人就没了，要是人死在了医院，那就说不清了，就这么着吧，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行。”
等了一会儿，两人就走了，根本没管苏青，也没想着把她给推到屋里去，就让她这么被冷风吹着。
风越来越凉，苏青身上仅有的一条床单被风吹起来，刺激的苏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真冷啊！
苏青没动，她需要让自己清醒清醒，但是没一会儿，她就又觉得不行了。
因为曹秀香这个身体，她有尿频，就这，苏青已经是憋了很久的了，要让曹秀香在这里，要么又去厕所了，要么直接尿裤子了，总之，活的很憋屈啊。
没有办法，只能再开着电动车，再次去了一次厕所。
999提醒苏青，“他们在外面看着你呢。”
“呵呵，看人上厕所，得长两个针眼才行。”
针眼，就是睑板腺炎，俗称麦粒肿，眼睛上长得火疙瘩，苏青决定来让这两个偷看人上厕所的老不死的，一个人长几个。
“999，给我找一包眼部炎症粉。”
再伸到兜里的时候，苏青摸到了那个药粉，她进到厕所的时候，将药粉往外一扔，“哗啦啦”的，药粉被吹的到处都是，自然，也就有一些，吹到了凌父和凌母的眼睛里。
两人低呼一声，“迷眼了！”
赶紧揉，越揉越疼，越揉越难受，不行了，得回去洗洗去，两人再也顾不上苏青，一溜烟的回了隔壁院子，拿凉水洗了洗。
洗完了一照镜子，我滴个娘诶，眼睛发炎了，红的像猴屁股，上下眼睑里，窜出来了几个小尖尖，不光眼睑里面有，眼皮上还有，睫毛上还挂着好几个。
这是什么？
麦粒肿！
凌父和凌母互相数，凌父左眼长了七个，右眼长了十一个。凌母左眼长了十二个，右眼长了九个。
娘啊，太吓人了！怎么会长这么多！
别人长一个，都得好久才消失，他们这下子长二三十个，什么时候才会消下去啊！
他们担忧的功夫，麦粒肿已经像气球一样，涨的大大的，把他们的眼皮撑得像牛皮，整个肿了起来。
肿的眼睛都看不见东西，只能扒拉着眼皮，才能露出瞳孔。
凌父一边哀嚎，一边拿出手机给凌德打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喂，爸？”
凌父将事情一说，“真是见鬼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凌德沉思了一会儿，“你们回去看秀香了？”
“对。”
“跟她离得近吗？”
“挺近的，这个有关系吗？”
“......我也不清楚，她身上的药太多，万一发生化学反应怎么办，总之，你们离她远点。”
“行，凌德，你最近回来吗？”
“不回去了，曼曼怀孕了，秀香吃过化疗的药物，我怕有辐射，影响到曼曼肚子的孩子就不好了。”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