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设备是不现实的。
不论是简家那座矿山的价值有多么的丰厚,也不至于让普鲁士人将这种国防战略级的储备物资拿来和他们交换。
就像是洋人不可能拿光刻机来交换稀土一样,现在的徐来正处于这个境地。
但是得不到实物难道连图纸都得不到吗?
相较于动辄几十吨,上百吨的生产设备来讲,几百张图纸的运输难度要小得多。对于德意志人来说,图纸的价值还没有到不可交易的地步。
反正他们的敌人基本上都有这玩意儿,需要这些东西的人估计除了徐来他们以外,再也没有旁人了。
所以~徐来只能背着老爷子,偷偷的与简涵商量。
“矿山的事情怎么样了?”
“放心。”简涵大包大揽的样子实在是不能让徐来放心,可他却恍若未觉似的,自顾自的说着,“枪我都已经发下去了,日常训练我爹盯着呢,出不了岔子···”
徐来一脸懵逼:谁问你这个啦!
“不是,你等会儿~”
顷刻之间徐来还有些理不清楚头绪,完全抓不住事情的重点究竟在什么地方,过了许久他才渐渐的理清楚了头绪。
训练部队这个事情徐来可没办法插嘴,毕竟从头到尾都是简家人一手策划的,尤其是当徐老爷子主动从矿山的事情上抽身之后,无论是从法理还是人情方面来说,那座山早就成为了简家的私产。更别说那些东西原本就是他们的。
徐来是一个做人界限很清楚的人,对于这种事情他很少会去干涉别人的决定,更何况这个决定还是为了他的野心。
于是乎他果断的将话题引到了和洋人交易的上面。
“你想要一批矿石和洋人做交易?”
听到这话的简涵满脸的不解,“军械咱们够用了呀, 何必要冒这种风险,再囤积一批呢?还是说你也想再训练一批人手出来?”
“我训练个屁!”
对于私自募兵这件事情徐来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这些行动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如果不是因为两家人这是方圆几十里内的地位如同土皇帝一般,他说不得都会主动检举,告发这家伙了。
对于简涵那粗壮的神经,徐来再也忍受不了了,直接爆了粗口。
“现在可不是训练士兵的时候,再说了这一次我要的并不是军械。”
“那你想要什么?”
“图纸!能造军械的图纸!”
在准备和简涵商量之前,徐来就已经想清楚了。
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绝!反正都是要图纸,一份和几份没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需要的东西太多了,要做的准备更多。既然已经有办法节约自己的劳动时间,能够吃现成的,那他干嘛还要自己受苦受累去搞什么逆向工程?这年头就算是有3D扫描仪,你建模测绘的时候还不是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抠啊!
公差范围,加工过程,验收标准等等,这些东西虽然不难,但是非常的耗费时间,徐来现在缺的可就是时间。
“他们能给吗?”
简涵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在他心中那些东西就像是密药配方一样,你要成品可以,但你要配方是绝对不给的。
而这也是大多数人思想上的误区。
有价值的永远是生产出来的东西,老是抱着一堆破纸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像什么黑话,行话,切口,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只是在将一个简单的事情给复杂化,一旦说开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永远都在守着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绝对不会想着继续创新和优化。总觉得祖宗那个时候创造的东西就是最完美的。
可经历过信息爆炸的徐来却知道,这世上最好的技术永远在未来,而不在过去。就像用前朝的剑斩不了本朝的官一样,过去的技术想要在新的时代中发挥光彩,不论他再优秀也必须加以改良才行。
在在18世纪领先100年的技术到了21世纪它依旧是落后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徐来对于这一次的交易非常有信心的原因,时代不一样了,文化的差异直接导致了综合国力的差距。哪怕是和西方接触最为密切的简家,他的认知也依旧停留在过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徐来宽慰地说着,“我要设备他们是绝对不会给的,但是图纸这种东西,不说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他们也是能够复制的。工业时代但凡是能够被复制的东西,它的价值就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高。”
听到这话的简涵有史以来第1次对徐来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
“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是假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徐来的表现倒是相当的坦然,“左右不过几十马车的矿石,就算换不来我想要的东西,也能换到其他的一些玩意儿吧,反正不会砸在手里,咱们干嘛不试试呢。”
“说的也是。”
这种说法简涵也是相当的认同,反正他从简老太爷那里了解到的信息就是这种矿石他们从来没有对销路发过愁。
在洋人那边,尤其是在普鲁士人这里,这些东西可是比黄金的价值还要坚挺,是真正的硬通货。
想清楚了之后简涵毫不犹豫的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小心点儿,记得别被人发现了!”
“知道!”
····
果不其然,简老爷子在两天之后便送来了好消息——普鲁士人同意了他们交易的请求。
得到消息的徐来再次钻进的研发室中奋笔疾书,这一次他记录的可不是什么技术图纸,而是涵成工坊未来发展计划。
做人可不能忘本啊!如果你忘了,总会有人让你再次想起来,这些财富究竟是怎么被积累起来的。可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徐来要付出的代价可是会变得相当惨痛。
一向会做人的他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
所以他每个月都会写一封亲切而肉麻的书信,托专人带给三位老大人。信的内容是什么不重要,字数水有多少也无所谓。
关键是态度一定要端正,一定要无微不至,一定要巨细无遗才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三位老大人对他放心,让他在他们面前没有一丁点的秘密。
往些日子中,徐来的信件中都是一些水货尚且要写个洋洋洒洒上万字,就跟写似的,情节跌宕起伏,内容扣人心弦。
而这一次他要做的可全是干货,怎么着也得有个10万字打底吧,要不然连稿都投不过。
“只可惜刘明不在,要不然还能请他帮我润色润色,补充一下细节。”
徐来不住的摇着头感慨着。
到现在为止刘明的底细他完全没有给探清出来,他就像是一汪深泉一样,无论如何徐来都摸不着他的底。
就像这一次刘明进京,直接向皇帝禀报制度改革的事情,他这一走可就是俩星期,期间有多少政务没有处理,有多少事情他没有解决。
要换做别人早就以渎职罪论处了,可偏偏到了刘明这里,施银连申饬的意思都没有。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施银现在的主要精力全都放在了醇亲王身上,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根本就是有心无力,刘明的后台比村支书的腰杆都硬,使得他不得不糖鼠忌器。
既然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徐来也不会过多的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没有润色就没有润色了,反正这次写的又不是什么马屁文章,统统都是干货。
字写的差一点没有关系,排版没排好也无所谓,就连时常出现的错别字,文言文中夹杂的几句白话文,徐来也有意识的被忽略掉了。
因为这些都不是重点!
···
但是当这些文件出现在三位老大人的案前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许来这家伙真不靠谱啊,连给文章润色的时间都没有。
哪怕花点钱呢,去找个枪手花不了多少钱,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军队中不认字儿的大老粗一抓一大把,每每写军报的时候总是要找些“读书人”捉刀代笔也是常事,这可不算是敷衍,更确切的说是对上官的一种敬意。
这一点徐来之前做的都挺好的,可偏偏这一次为什么会如此的随意呢?
“小家伙该敲打一下了~”
曾大人在瞥见了徐来的信件之后,立刻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他看来徐来就是飘了呀!以至于现在都有一些分不清大小王了。当出现这个苗头的时候他们就要肩负起“教育”的重责,将他的这个“叛逆期”给狠狠的镇压下去。
要知道字如其人,官场上的规矩就是你对这个人有多重视,你递交的信件上面的字迹就得有多工整。
与之相对的如果潦草敷衍应对的话,那么这家伙多半是长了反骨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徐来的狗趴字是个什么样子,可是他们就像不讲理的女朋友一样,我不听我不管我不干,凭什么以前能做到现在就做不到了?
丝毫不管这其中的内容多么的精彩。
最终还是左大人最为务实,因为当年他因为这个事情吃过一次亏,所以也就想给徐来撑一次伞。
等到他认认真真仔细品读完徐来的信件之后,猛然一拍大腿大吼一声。
“好!”
这一反应可把旁边的两位给吓了一跳。
“涵养!说了多少次了左大人,做人要有涵养,要处变不惊,要泰山崩于前而面色~好!”
李大人停止了他的说教,在不经意间浏览了一遍徐来的信件之后,原本说教的万千词句通通化作了一个“好”字。
“徐来真不愧是咱们看中的人啊!当时他要兴办铁厂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的果决,竟然在这个时候就要开始做这件事情。”
李大人他们不是没有做过军火产业,汉阳造便是洋务派仿制火器的代表之作。虽然这性能还有威力都远远比不上原版,可至少从无到有他们已经进行过尝试了。
并且这款步枪的使用可是贯穿了整个近代史,哪怕到了建国之后,部分民兵组织依然将他充作武器来使用。
从这一点就可以反映出洋务派的人还是做了些实事儿的,他们也是想要做一些实事。
子弹生产线什么的他们也有,只不过还是那个问题——产能和质量始终上不去。
当年他们也从国外准备引进一条完整的子弹生产线,可恰巧碰上了皇帝政变,事情也就搁置了下来。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他们手里的军权也被剥夺的差不多了,对于子弹的需求也就不像以前那么重。
加上海关那帮孙子的围追阻截,眼睛睁的跟个二筒似的,死死盯着港口不放,就想从来往的商人身上扣下一些油水,像生产线这么大的动静只要是走正常渠道就不可能瞒得过他们。
而其他的道路就更不可能了,十三衙门的探子他们也只能有限度的控制,最多只能让他们来暂停一下消息,想要通过走私将这些东西运回来,这可触碰到了他们的底线。
到时候皇帝就是再怎么舍不得都不能留着他们。
所以这些年这些事情一直是他们的一块心病。前不久他们还想着要怎么样将问题给解决了,只不过他们对于国外的形势也是相当了解的,自然也知道他们的需求可能被满足的。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他们可是准备了相当重的筹码,准备和洋人交易。可即便如此希望依然渺茫。
现在徐来居然和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并且他还拿出了切实可行的实施方案,就凭这一点徐来可谓朝廷立下了大功了!
在了解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原本还有些怨气的曾大人,立刻转怒为喜,无助的夸赞起徐来。一个劲儿的赞叹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
能办成这种大事儿的人必须得是他们的人才行。
至于敲打?谁说要敲打的?我怎么不知道?
正当三位老大人高兴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
“三位老大人好心情啊,不知道是什么高兴的事情能否分享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