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堂景色依旧,只是明明是个静心的地方,她却是心乱如麻。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每日一级级的走到山门口,又一级级地走下山,连有多少级石阶都数的清清楚楚。
原本是陪祖母礼佛的,但祖母觉得她心不诚,就不许她去了。
她也并不信佛。
只是还是会趁着没人的时候溜进去,跪在佛前保佑司徒平南如愿以偿,重要的是,她能如愿以偿。
我佛慈悲。
保佑他吧。
数不清是多少天后,她终于在山门口,看到了一队浩荡的人马。
她激动地提着裙摆跑下山去,去见他,去见她的夫君,她的常胜将军。
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骑着马,沐浴在晨光中,笑着向她伸出手,他会说,“我来了,长乐。”
······
“永乐郡主,皇嫂派我···来接你。”
一瞬间,晨曦没了,那张熟悉的脸没了,清晨的冷风吹在她的脸上,明启那道宣判死刑的声音将她从幻境拉入地狱。
“···司徒平南呢?”她颤抖着声音问。
“他意图谋反,现已,伏诛。”
好像被焦雷劈中,骆星感觉天旋地转,眼前昏昏暗暗一片模糊,木然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气血攻心吐出一口淋漓的鲜血,昏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又不知过了多久了。
眼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沉香袅袅,纱帐轻扬,小宫女头一点一点地跪着打瞌睡,骆星茫茫然地坐起身来,感觉自己还在梦里。
门外恰有人端着托盘低头走进来,看到她醒过来激动地大喊,“郡主醒了!郡主终于醒了!”
睡着的小宫女被叫声惊醒过来,擦了把口水,赶紧站起来往外跑,“我去禀告皇后娘娘!”
什么郡主?什么皇后?
骆星更迷茫了,拉住身边的小宫女问,“为什么要禀告皇后?我和皇后并不相熟啊,还有,你们为什么要叫我郡主?”
小宫女扑哧一笑,“郡主说笑了,皇后娘娘可是您的亲姐姐,她最疼郡主了,怎么会不相熟呢?”
骆星好像明白了什么,垂下手,木然地问,“···新帝是谁?”
“自然是当初的宁王殿下。”
宁王?
宁王!
宁王······
为什么会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明明他是个傻子啊?
看出了她的疑惑,小宫女也是个大嘴巴,就没顾忌地眉飞色舞说了出来,“您是不知道,当时大将军仗着自己功高盖主,又握有兵权,竟然敢逼宫,多亏了咱们的宁王和燕王殿下兄弟齐心这才里应外合逼退了反贼,救下了先帝。”
“先帝看到宁王殿下不仅恢复了正常还智勇双全英姿飒爽,顿时大喜过望,当即在平定祸乱后恢复了宁王的太子之位,没过多久,先帝病逝,咱们的太子殿下也就是郡主您的姐夫就顺理成章地即位啦。”
“郡主是不是很难以置信?”
骆星无语凝噎。
正愣神间,殿外有太监通传了一声,“皇后娘娘驾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个浑身金灿灿好像会发光的人慢慢走近她。和记忆里的一样,温婉沉静的脸,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却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呵。
骆星觉得好笑,然后慢慢跪在她的面前,俯首称臣,“拜见,皇后娘娘。”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会赶紧把她扶起来,然后说一句你我之间何必拘这些俗礼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当然,她都猜对了。
顾长宁有些心疼地轻轻抚上她的脸,“你终于醒了,长乐。”
“我知道你突逢变故一时难以接受,但是长乐,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可是,她并不想当她的妹妹。
如果今日身着皇后凤袍的人是她,她也可以这样大度的说一句,她永远是她的姐姐,然后,高高在上的可怜她,对她很好。
换过来,她也不想要别人这样怜悯她。
永远居于人下的感觉,很酸苦。
“···他,真的死了吗?”骆星没想到,有一日她会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提起。
“造反,是诛九族的死罪。”
“不过幸好,他还算有点良心,与你签了和离书。”
“现在,你还是丞相的女儿,也是北朝的永乐郡主。“
成王败寇,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可能连尸首都没有了,也无人为他立碑,史书之上,不过是个居功自傲遭人唾弃的反贼。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她,他会成为一代明君,会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让天下百姓不再如他幼时一般受战乱之苦。
是她。
是她的错。
司徒平南因顾长宁而存在,而鲜活,当与她并肩的人变成别人,他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她早应该想到的。
一个满身伤痕眉眼间都是郁气的人,怎么会赢呢?
是她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她开始分不明白,成为皇后,到底是顾长乐的执念,还是她的执念。
她似乎也对那个位子产生了强烈的渴求。
“皇上驾到!”
又是一道尖利刺耳的太监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那个原本人人避之不及的傻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人们口中忍辱负重一朝雪耻的贤君,原本耻辱的过往也成了他身上的勋章。
成了赢家,便样样都是值得称颂的。
骆星表情恭敬地向他跪下行礼。
心里却恨极了。
一个傻子,凭什么?
像是故意的一样,那个穿着黄袍的傻子让她跪了很久,最后是顾长宁看不下去将她扶起来的。
她的心里更恨。
可是面上却不得不比谁都要低眉顺眼。
因为他手里,捏着她的性命与荣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