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斯年站在她的身旁一言不发，静静的望着墓碑，心中五味杂陈。
林招月摸着上面的大字，开始止不住的心痛，就像因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到伸直了血脉流通，就觉得刺痛。
她的眉心间凝固着伤心与思念，她抿着嘴，终是控制不住情绪，无声的落泪。
泪水就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从眼窝里倾泻下来。
她的悲伤就像夏雨前的浓云一般，越堆越厚，淹没了心头。
空气中隐约充满着潮湿的气味，泥土的腥味飘散开来，微风徐徐，略微感觉一丝凉意。
晴朗的天气说变就变，苍翠的树木枝叶随风摇曳，绵绵细雨从天而降，簌簌作响。
不一会儿，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一起，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分不清脸上流的是泪水和雨水。
方斯年没有预料到会突然下雨，脱下自己的外套摊开，双臂举在招月上方，为她挡一些雨水。
方斯年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直到双手麻木都未曾发觉。
夜月突然挤掉招月的意识出现了，她擦掉脸上的泪水，重重的在顾漾墓碑前磕了几个响头。
姐姐，我一定会为您报仇。
我们都好好的。
你在那边一定要开心。
夜月暗暗发誓，凝望着墓碑许久，最终回到了意识里。
招月觉得头疼欲裂，眼里一片猩红，抱着脑袋，低声嘶吼道:“我要杀了你！”
方斯年见她状态不对劲，想要去扶她起来，双手僵硬的让他感觉一阵疼痛。
他忍着双手的麻木疼痛，抓着她的手，连忙喊道:“招月，招月。”
招月一把握住方斯年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
“我要杀了他！他杀了姐姐！！”
招月双目无神，无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的灵魂，细细看时，全是仇恨。
方斯年抱着她安抚，他强装平静，吞咽心中的苦涩与痛苦，当年他也是如此，他发誓要亲手把凶手杀了，为教官报仇。
招月娇小玲珑的身子被方斯年紧紧拥在怀里。
方斯年摸着她的头发，眼眶泛红，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声的喊着她的名字。
他希望自己的拥抱能给她传递温暖，至少不像当时的自己那么孤单。
招月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哭到失声，肩膀不停的抖动，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雨渐渐变大，一声闷雷作响，绵绵细雨变成豆大雨滴落了下来。
“我们回去吧，招月。”
招月眼泪几乎都流干了，脸上只有泪痕。
她微微点头，转过身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墓碑，眼底无尽的悲凉。
两人无声的走在泥泞的小道上，谁都没有说话，压抑的情绪积堆在心中，山路小道因为下雨变得坑坑洼洼。
不知走了多久，总算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车。
方斯年在车上递给她一条毛巾，两人各自擦了擦身上的水滴，虽然这是夏天，但是淋雨感冒也是最让人难受的。
他车开的很慢，山路下雨会变得很滑。
此时的招月哭得太久了，倦意袭上心头，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方斯年终于来到喧嚣的市区，他在中途突然停车，不知去了哪里。
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件衣服，他轻轻的盖在熟睡的招月身上，然后继续驾车。
半个小时后。
方斯年将车熄火停稳，他没有叫醒招月，只是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
一刻钟过去了，她似乎没有要醒的迹象。
方斯年打开副驾驶车门，低下头，强劲有力的手臂将人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柔，尽量不吵醒招月。
两人身上都沾染了山谷泥土的味道，淡淡的腥味，却带着清柔的芬芳。
他将她抱上床，让沈阿姨帮忙为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并没有女士衣服，只好拿了一件他认为是最小码的衬衫给沈阿姨。
方斯年也洗澡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他用毛巾擦拭着头发。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奶奶。
“喂，奶奶。”
“斯年啊，听说你今天没上班？”
“有点事。”
林特助那嘴巴这么不严实吗？方斯年皱了皱眉头。
“这样啊，那你在哪呢？”
方奶奶第六感告诉她斯年这小子一定有事。
“刚到家，怎么了？”
“那没事了，奶奶还有事，不跟你说了。”
方斯年看着挂断的电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说什么了？”
爷爷八卦的问着奶奶。
“没说什么，平常叫他休息都不休息的，肯定藏事呢。”
“斯年也不小了，那是他的事，你别多管。”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愁他找不到媳妇。”
奶奶对着爷爷翻了一个白眼，并不认可他的说法。
假装生气的“哼”了一声，转头不理他。
招月落进了梦网中，姐姐顾漾又光顾了她的梦里。
她以上帝的视角满眼温柔的注视着姐姐，她多么希望这不是梦境。
可是如果能一直在梦境里该多好啊。
突然一个模糊不清的人脸出现在她面前。
“小月月，该回去了。”
和上次梦境一模一样，那只大手朝她伸了过来，想要把她抓走。
招月并没有害怕，反问道:“你是谁？”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呢。”
他说完大笑的消失在她的眼前。
招月睁开眼，单手撑起身体，眉心紧蹙，眼眸中还有未散去的情绪。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梦见他两次？
声音熟悉又陌生，可是记忆里根本没有听过。
就在她扶着脑袋努力回想时，方斯年突然开门进来了。
“你醒了。”
方斯年换了一身利落简单的白T恤，配着黑裤，一只手慵懒的插在兜里。
一眼望去就像是校园里干净的少年，与之前的他一贯的西服风格形成反差。
“嗯。”
方斯年看她扶着脑袋，以为她头疼，是不是感冒了，问道:“是头不舒服吗？”
说完便弯腰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又试了一下自己的体温，嗯，没有什么异常。
心里舒了一口气，还好没生病。
招月感受着额头传来他掌心的体温，想要躲开，却不曾想比他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