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泉中雾气氤氲，顾清按照记忆盘坐着运转功法。
又冷又疼，意识几近昏迷。
泪眼朦胧中顾清似乎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微微侧头看去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岐川……”顾清的眉头微微蹙起，“出去。”
燕岐川眉眼担忧，“师尊，你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顾清的白裳褪去，赤身裸体浸泡在暖泉中。
他背对着燕岐川，顺滑如缎的乌发披散着，隐隐绰绰遮挡住清瘦莹润的脊背。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尤其是因为暖泉蒸腾的热气，顾清向来冰冷淡漠的脸上染上半片薄红。
燕岐川说不清楚什么感受，只觉得移不开目光。
顾清见燕岐川不走，扭过身完完全全的背对着他。
燕岐川坐在暖泉旁并未下水。
顾清很快沉浸在剧烈的痛苦之中。
【要不把我打晕吧，打晕了就不疼了……】
泪花从眼角氤氲，顾清疼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上次虽然也疼但他大半晕了过去，这次泡浸暖泉，消了大半的冷，只剩下的疼。
他想伸手抓住什么东西，可身体在水中完全握不住。
‘好疼……’
顾清忽然伸出手自残般的划开胸膛，鲜血淋漓流入温泉中。
身体的疼似乎压抑了几分灵魂的痛楚。
燕岐川一惊，下水握住顾清自残的手，“师尊。”
顾清能感受到不同于暖泉的热度从手腕上传来，他睁着一双被泪水浸湿的眼睛看去。
长长的乌睫被打湿，像鲜花被雨打零落在地，惹人心疼。
燕岐川滚动了下喉结，随后抱住了顾清，“师尊伤我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顾清的开关，亦或者是疼痛占据了思考。
顾清忽然紧紧抱住了燕岐川，修剪得当的素白手指划在他背上。
不过几下便流出鲜血，燕岐川的脸色却丝毫未变。
他的手搂着顾清纤细的腰肢，一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张满脸泪水、眼睑薄红的脸庞。
顾清哭的压抑，
燕岐川忽然低头尝了尝顾清眼角的泪水，咸咸的。
“师尊忍忍，
顾清哭着摇头，紧紧抱着燕岐川似乎要把人嵌在怀里。
燕岐川顾清伤他抱他，他慢条斯理的亲吻着顾清的泪水。
灼热的吻从眼尾落到鼻梁又到脸颊，最后撬开被咬出血的嘴唇，含糊的交缠声音低沉。
“师尊不要咬自己了，弟子心疼。”
“呜……”
燕岐川吞下顾清还未出口的哭声
活了三百年，燕岐川从未起过色、欲之心。
前半生心心念念报仇，后半生肆意作恶潇洒。
他只笑痴情人痴傻可笑，一人竟会为另一人做下那么不可思议的举动。
情爱欲不可沾染半分，燕家主母爱燕家主痴狂，手中打杀不知多少貌美侍妾。
他的母亲便是其中一个，燕岐川引以为戒。
过去的三百年他做的很好，可是今日在这暖泉中。
燕岐川忽然有片刻的沉溺，怀中的身体柔软完全不似他外表冰冷。
一张谪仙貌美的容颜泪水涟涟，那么的蛊惑人心。
顾清食髓知味，
燕岐川眼眸隐隐发红，
他的大手扣着顾清乌黑的后脑勺，
一旦他停止交缠，顾清的喉中便会。
燕岐川的眼底滑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得顾清主动够了，
推开燕岐川大口的喘着气。
，似瘫痪般的躺在燕岐川怀里。
燕岐川低头顺着他苍白纤瘦的脖颈往下吻，
顾清的意识微微恢复，抗拒的推了推。
燕岐川的动作顿了顿，唇边擒着的笑意微凝，却没有执意向下。
他继续亲吻着顾清的唇，动作不似之前温柔。
燕岐川面上却没有变化。
顾清感受到了，
这微微熟练的动作让燕岐川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
目光再落到面色酡红的顾清脸上时，泛红的眼底隐隐多了些压抑的怒火。
燕岐川掐住顾清的下巴，缠绵的语气微微有些低沉危险，“师尊都抱过谁？”
他紧紧盯着顾清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丝毫异样。
可顾清的神情除了迷茫只剩下，丝毫不明白燕岐川的意思。
燕岐川深呼吸一口气，低下头吻了下去。
顾清沉浸其中。
燕岐川后半夜等顾清昏迷后将人抱了回去，脸上暗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的万魔嘿嘿笑了两声：［你小子得手了？］
［不对，你们两个怎么元阳都尚在？两个时辰做什么了？？］
燕岐川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仿若未闻的为顾清穿好衣袍，又在他泛红的眼尾处亲了亲。
然后也躺在床上抱住顾清入睡。
等到第二天的光亮照在脸上时，顾清才不适的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
刚一张口便感觉唇上疼的厉害，好像破皮了。
他努力的回想发生的事，只记得他去了暖泉，要死的时候燕岐川出现了。
他开始自残，燕岐川阻止他自残，然后他好像伤了燕岐川……？
顾清坐起身掀开燕岐川凌乱的衣服，果不其然看到他背上狰狞的伤痕。
“师尊……”燕岐川被顾清的动作吵醒。
顾清忽然叹了一口气，“是为师对不住你。”
燕岐川微红着脸摇头，“能帮到师尊，弟子愿意。”
越是这样顾清越是内疚，他取出疗伤丹药递给燕岐川。
燕岐川接过却没服用，顾清只当他要一会儿吃。
消去身上自残的痕迹，唇上的痛意也消失无疑。
燕岐川忽然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尊，之前的十六日您都是一个人强忍着度过的吗？”
这问话顾清不知该怎么说，他也没疼过几次，但也不好光明正大的撒谎，只能含糊其辞的应了下来。
燕岐川动了动手指，啊了一声，“师尊，您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低下头，眼底的神情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说谎。
有其他人。
顾清自知愧对燕岐川，平日里对他不由得好了几分。
在燕岐川建好的竹屋轰然倒塌后默认跟他住在一起。
平静的生活安逸又美好，顾清忽然收到了掌门的传音符，请他去议事厅。
顾清去了之后见到了两人，一人是原身的故交天玄阵宗的琴栖之，一人是琴栖之的徒弟安青玉。
“空明，你来了。”琴栖之一身青衣儒雅，脸上笑容不浓烈也不寡淡，让人好感增生。
“你怎会来山水宗？”
琴栖之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咱们都百年未见了，你还是这么冷漠。”
“我这次主要是陪同我弟子安青玉，他和你们山水宗的林逸切磋交流阵法，我来了你不会不欢迎吧？”
琴栖之也是大乘期，还与顾清有交情，掌门不好定夺，这才请来顾清。
“听闻你的长寒山雪色极美，竹林清幽，很适合练琴，不知我可否有幸小住？”
顾清撇了他一眼，淡淡道：“住吧。”
于是燕岐川练剑回来后便发现顾清身边跟了一个人。
青色长衫，温润如玉，他比顾清高半头，说话间低眉含笑，神情温柔。
燕岐川的脚步顿了顿，这个人他认识，以琴入道的大乘期尊者琴栖之。
他的琴音可布阵杀人，极其厉害。
上一世他杀了他的好师尊后，琴栖之宛若疯狗一般截杀他。
当时琴栖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他疑惑琴栖之是发了什么疯。
但把人神魂俱灭后也没有心思追查。
如今想来，琴栖之可能与顾清交好，甚至两人的关系也不是那么清白。
想起顾清那把珍视的绝世好琴，以及在暖泉中熟稔的动作。
燕岐川的眼底泛红，魔念差点控制不住。
琴栖之似有所感的朝他看去。
燕岐川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大步朝顾清走去，唇角擒着一抹笑意，“师尊，饭做好了……这位是？”
顾清言简意赅，“故人，小住一段时间。”
燕岐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要跟师尊住在一起吗？”
“不。”
三人的脚步向竹屋走去，石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
燕岐川看向顾清，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师尊有故人前来，只做了两人份的。”
顾清坐下，闻言只是嗯了一声，“他不吃这个。”
这熟稔的语气让燕岐川握着筷子的指骨发白。
琴栖之无奈的笑了笑，“那既然这样我就先选一下位置。”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巴掌大小的木屋阁楼，抬眸看了看，把手中的木屋阁楼朝竹屋旁掷去。
木屋阁楼闻风而长，不一会儿便成了正常大小，绿蔓蜿蜒，花开朵朵，诗意而清香。
在冰天雪地中格外的独特，又格外的相融和谐。
吃过饭后，琴栖之有事找顾清，两人去往阁楼，燕岐川紧抿着薄唇在雪中练剑。
“你的寒毒如何了？”
琴栖之知道原身每月十六又冷又疼的事情，但不知是功法和体质导致，只以为是毒。
顾清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还是老样子。”
“我此次去上古仙人洞府为你寻来了一乐谱《安神曲》，这首曲子应当能缓解你的疼痛。”
这话说的极淡，但望向顾清的目光温润似水，专注而又宠溺。
“多谢。”虽然极大可能无用。
琴栖之摇摇头，“你我之间哪里用谈这个？”
他盘坐在席上，抬手为顾清倒了杯茶，放在顾清面前，“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我百年前提出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建议？顾清的神情微微迷茫。
琴栖之有些许失落，唇角苦笑，“我是纯阳之体，你跟我双修或许能中和你的寒毒。”
“我洁身自好元阳尚在，平日里没有拈花惹草的习惯，也没有红颜蓝颜，家世清白还是天玄阵宗的太上长老。”
琴栖之的目光灼灼，虽然热切但并不逼人。
顾清微微蹙起眉头，不知道琴栖之是为了帮他解除寒毒还是因为喜欢原身。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会同意。
话还未出口琴栖之便看懂了顾清眼中的意思，他打断了顾清的话，“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
“你我百年未见，还不如说些其他的。”
“我记得你曾说过此生不收徒，怎的我这次来你竟有了一个徒弟？”
顾清本来觉得尴尬不想说话，但琴栖之提到了燕岐川，他动了动眸子说道：“缘分已至。”
“但我感觉你这个徒弟好像不是很喜欢我。”琴栖之的话随意，似乎是不经意的说出口。
顾清皱着眉回忆一下，“没有吧，岐川他一直都是这样。”
琴栖之垂下眼眸，“那可能是我多心了。”
“我先给你演奏一边《安神曲》你听听吧。”
“好。”
燕岐川在练剑，寒冷的雪中他心底的怒火在焚烧。
距离顾清进入阁楼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两人到底在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越练越烦躁，顾清不看他他都没有装的心思。
万魔老者给燕岐川出建议：［你给老夫你的一半精血，老夫出手帮你杀了那个青衣如何？］
［不用。］
燕岐川又一挥剑，杀气凛凛，他能杀他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忽然，阁楼中传来阵阵琴音，动听悦耳带着安抚之意，神魂好像都得到了安宁。
燕岐川脸上暗沉的可怕，这又是在干什么，拨琴弄弦，你依我侬？
一直到晚膳顾清才出来，食用之后不等燕岐川说话径直回了竹屋内。
燕岐川躺在外室，神识感知到竹屋外有人，他动了动手指，抬步走了出去。
夜色浓密，白雪似乎都泛着银光。
一身青衣的琴栖之站在竹屋外静静的眺望着顾清歇息的方位。
燕岐川出来，面上诧异，“琴尊者你怎么在外面……”
“欣赏雪景罢了。”琴栖之温润的笑疏离不达眼底，“你又为何出来？”
燕岐川的语气不重，却每个字都清楚的传到琴栖之耳中。
“没什么……只是师尊在我背上抓了好多痕迹，我出来涂药膏，怕打扰打师尊休息。”
说完之后，燕岐川也淡淡的笑了笑。
不疾不徐，挑衅意味十足。
琴栖之的身体蓦然僵住，目光凝聚不复温润。
他的身姿挺拔，衣袖下的手紧握。
大乘期的灵压如潮水般涌向燕岐川。
这一瞬间，琴栖之动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