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解决了,李梅站在办公室门口说道。
怎么办到的?我问道,身子并不离开窗前。
伊女孩在草地上飞奔,后面跟着斑点狗,直至消失在我视野里。
我和他达成了一点共识。您的服务我不再需要了。
我该问您谁曾经说过,语言的存在是为了掩藏思想?
我从窗前走来,如此问道。
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我该付您多少?
不用。
我转过身去。
管家正在厅里,好像他贴在每一扇门后面偷听了
每一场对话。
我发动汽车。
没看见女孩的身影。
保安为我打开大门。
我问他那个骑摩托的人开进来之前有没有
中途在哪儿停过。
他在湖边停了一下,跟小姐说了几句话。
保安的视线越过车顶,像在看什么东西。我回头,看见一个脸色苍白、头发深黑的女孩儿,一动不动地站在二十米外。
就是那天我在酒店看到的那个女孩儿,后来她坐上摩托车后座走了。
她发现我正在看她,就慢慢走开了。
那女孩儿是谁?我问。
李梅的侄女,保安说。她叫莉莉,平时就住在伯父家里。
岗亭的电话响了。
保安去接。接完回来给我开大门。
我开车凑上前。
那个骑摩托的家伙以前来过这儿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保安说完扭过脸去。应该是刚刚接到指示,不要和我说话。
我到家,打开冰箱,拿出一瓶酒。桌上一张便条:你应该用陷阱。
我打给我的合伙人张伟。
今天我不去办公室了。
我知道,张伟说,你要喝着酒跟一个女人下棋。我这儿吃紧的时候你在搞女人。
我正在办一件李梅先生委派的案子。我跟他全部交代了一遍。
这不会有结果的,张伟说。
我找李庄做过口供了,他表示对秘书的个人生活毫不知情,盖斯说。
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吗?
我们已把他的生活查了个底朝天。
那女孩儿死在周五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十一点时,李庄在一个朋友的家里。
他对女人不感兴趣,貌似只喜欢赚钱。
他在家里叫人盖了一座驯马场,但据说他连马都不太会骑。你明白现在的形势吗?
他不仅有这些,还有驯马场,还把自己的马借给朋友骑。
如果一个经理都挣这么多,你想想看他的老板,劳尔说。
第二天,报纸已经不再突出报道玛丽的死了。
一切让人疲倦。
死人必须常换常新,新闻业就是个贪求无厌的恋尸狂。
社会版块有一则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伊娃的婚礼无法在本周如期举行。
一些评论家对婚礼取消感到惋惜,其中一人甚至惊呼:全国各地给这对“前准夫妻”寄来的海量礼物将如何处理?这实在是个严肃的问题。
我把车开到路上,在离宅门百米远处停下。我在汽车的播放机里塞进一盒五月天的磁带,手指跟着节奏在仪表盘上打拍子。
先是驶出一辆奔驰,李梅坐在后座。
司机穿着海军蓝制服、白色外套,系着黑色领带,头戴黑色军帽。
我又等了半个小时,大门打开,一辆跑车疾驰而出。
我尾随其后。
那辆车风驰电掣,左冲右突,轮胎一路尖叫着,想不跟丢很难。
今天豁出这条命了,我想道。
我要是死了,我的那些女人们,哪一个会最痛苦?
李贝也许不再咬指甲了。
跑车在一栋小楼前停下。姑娘跳下车,走进一扇写着“女性健身房”的大门。
我等了两分钟。
等待室铺着地毯,墙上满满挂着德加画的芭蕾舞演员和各种舞蹈海报。
一张玻璃台面的钢桌后面有一个女接待员,头发烫得笔直,化着一脸浓妆,一身粉色制服,她向我问好,问我需要什么帮助。
我想帮我妻子报名健身课。
没问题,说着她拿出一张表格。
我挠挠头说,其实我根本不想让妻子上任何课程,你们可以叫我老土,但我就是这样。
接待小姐微微一笑,嘴巴完全咧开,只有牙齿长齐的人才会这么笑。
她说,这里错不了,来这儿健身的都是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
说到“上流社会”时,她的嘴张得尤其饱满。长长的指甲上涂着鲜红的甲油。
您太太叫什么名字?
珍珠。
教课的是女老师吗?还是男的?
一个男老师,但您放心,他很绅士的。
我要求参观一下课堂。
就一小会儿,金发女郎站起来说道。
她和我一样高,身材细长,胸部很小,但全身结实。
你也健身吗?
不,这副身材是上帝给的,但也可以说是我们健身房的成果,他真的能够创造奇迹。
她从我面前侧身而过,走到一扇带镜子的门前,门虚掩着。
散放在地上的好几个音箱放着高分贝音乐,女学员们跟随着音乐亢奋的节奏。
猛地一下,她们胸向前倾,脑袋朝下,手从两膝间穿过向后伸,然后起身,抬手,重新来过。
大约有十五个女的,穿着颜色各异的汗衫,蓝色为主,但也有红色、粉色、绿色。
中间一个男人,他是我们这儿著名的芭蕾舞老师,我认出来了他。
他拿着根棍子。他
膝盖别弯!臀部收紧!
乓!棍子敲在了一个女孩的的屁股上。
跟上节奏!
别停!
接待小姐关上门。
都看到了吧?
他总这样打学员吗?我问。
轻轻一敲,不会伤着的。
她们也没觉得难过,甚至还喜欢呢。
这些女学员来时都一身肥肉,松软无力,体态走样,皮肤粗糙,老师还给她们一副选美小姐的身材。
我们弄好了我太太的表格。
我便回到了车里等。
伊娃头发湿湿地走出来,下身帆布长裤,上身一件汗衫,手臂裸露着,挎着一个大包。
嗨。我挡在她的面前。
我认识您吗?她冷冷问道。
在你父亲家里。
他雇我做他的律师。
是吗……
但他已经解雇我了。
是吗……她说话时绷着脸,却没有立即走开。
她想听听我有什么要说的。女人就是像猫一样好奇。
有人想把你父亲牵连进一桩案子,就是那个在市区脑袋中枪的姑娘。
就这个?
一个叫马奥的诈骗犯声称,手上握有你父亲的罪证。
还有呢?
警察在怀疑他。我还可以告诉你更多,但不能在这大马路上。
服务员来了,她要了一杯矿泉水。
如果我父亲面临危险,你应该找他本人谈。
我不知道跟我说有什么用。
你父亲已经解雇我了。
他这么做应该自有原因。
我向她讲述了李梅的几次对话,我在酒店的侦查,还有她堂妹莉莉和摩托车手马奥的会面。
她始终一脸无动于衷。
你认为是我爸杀了那个女孩儿?她神情鄙夷地笑笑。
我不知道。
我爸有很多缺点,虚荣,软弱,还有别的,但绝不是个杀人犯。
你只要看看他的样子,就能确信这一点。
我回想自己认识的那些杀人犯,没有一个把罪恶写在脸上。
某人杀了那女孩儿,而且杀人的不是个抢劫犯,也不是我爸。
骑摩托车的马奥去见你爸时,在花园里停了一下跟你说话。
你搞错了,我不认识那个人。
我仔细打量那张无辜的脸庞。我知道她知道我知道她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