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应该要怎么说呢?
我当时处在明面上。
这里是我执白棋,使了个蟹眼象,李贝在中心地带布下重兵。
这里是李德斯先生的办公室,拨通超过三十秒,就会听到电话里我的声音,让对方留言。
来电者自称张梅,他说有人想害他卷入一桩刑事案件,但是——嘚——他还没说完,时间就到了。
每次我们杀得难解难分时都会有客户打电话来,李贝说。我们喝着红酒。
那家伙又拨了一遍,让我给他家里回电。一个郊区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苍老的声音,仿佛声带上都是老茧。是管家,他去叫主人。
剧情里有个管家,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李贝并不领会我的幽默。
她不仅对下棋沉迷,而且对任何事情都很认真。
我听出是留言机里的那个声音:我要讲的必须私下说,我能来你办公室吗?
我在家,我解释道,并给了他我的地址。
这局结束了,宝贝儿,我边说边拨着号码,喂,张梅先生,情况怎么样?
张梅说事态并不严重,但也不算平静。
他一心只想着政治,革命之初,他是应有尽有的金主,虽然他已坐拥全市最大的办公室,可是依然难解对权力的眷恋。
我问他认不认识这个叫张梅的人。
所有人都认识。
我就不。
我甚至一度以为这是个化名。
李贝说,张梅以前云南庄园主,出口咖啡、糖和大豆,是一个大富翁。
还有啥?是不是也一身腥臭,包养二奶,腰缠万贯,还是个性变态?
你看谁都像混蛋,是不是?
他还是模范人物是一个声誉尊贵的公众人物,一位商界领袖,一名模范公民,无懈可击。
我提醒他,同样无懈可击的银行家马斯,还是我当初在巴拉区的汽车旅馆里从一个异装癖疯子手上解救出来的呢。
你还撞了人家一辆奔驰车呢,你就这样谢谢人家?
我没有赚他一辆车,是强收,就像银行家们一样,连利息带管理费。
张梅语气甜美地问,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说不知道。
我们快下完这盘吧,李贝说。
我总不能一丝不挂地见客人吧?我说。
我正穿着衣服,门铃响了,十秒内按了三次。
这是个没耐心的人,习惯了让别人匆忙给他开门。
张梅耶尔仪表优雅,身材瘦削,五十岁上下。
鼻子稍有些歪,眼眶深陷,眼珠棕黄泛绿,炯炯有神。
我是鲁道张梅。不知您认不认识在下。
认识,我有你的名片。
我的名片?
是的。
我发现他盯着我手里的杯子。
要来点酒吗?庄园主,出口商,还为革命做出过贡献,我说。
不了,谢谢,他推托道,喝了酒会头疼。我能坐下吗?
无关紧要,他干巴巴地打断道。
一位领袖,善人,爱国者。
他看了我一眼,坚定地说,别拿我开玩笑。
我没开你的玩笑。
我也爱国,方式不同而已。
我也有你的名片,他模仿起我来。
玩世不恭,寡廉鲜耻,精明能干,敲诈勒索的行家。
他的音色听上去像录音一样,让我想起了哈哈盒,只要转动发条,就会发出大笑,不似人声,也不像动物的。
精明能干没错,但玩世不恭、寡廉鲜耻不至于。
一个不再天真的人罢了,我说。
哈哈和发条拧得更紧。
你看报纸了吗?
我说我从不看报纸,他告诉我,中心区发现一个姑娘死在车里,所有的报纸都登载了。
这个女孩儿,嗯,跟我,昂,关系很近,你明白吗?
您的情人?
张梅干咽了一口唾沫。
之前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觉得张丽应该找个跟她相当的小伙儿,结婚生子。
我俩陷入了沉默。电话响了,喂,于拉。
说完我按了静音。
是的,然后呢?
我们的关系一直很低调,可以说,很隐秘。
没有人知道任何情况。她死的那天是周五。
周六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个男的,威胁我说,是他杀的张丽,并且掌握有我们情人关系的证据—书信。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样的信。
张梅说他不愿意报警是因为许多政敌会利用这桩丑闻。
不仅如此,他也不知该如何澄清罪责。
而且,他的独女本准备在当月举办婚礼。
我去找警察,从道德和社会意义而言都是无用之举。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这个人,看看他想要什么,并且最大程度保护我的利益。
我已准备好为摆平这桩丑闻付一笔钱。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马奥,这是他告诉我的名字。
他叫我今晚十点,去一个叫戈登酒店的地方见面。
他会骑着摩托车,穿黑色夹克,夹克后背上写着“正义”。
我们商定,由我去见马奥,并谈定封口费。
这笔钱可高可低。
我问,是谁叫他来找我的。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往门外走,连手都不跟我握,只是点了点头。
我去找哈哈盒。
在翻遍了衣橱、书架、各个抽屉之后,终于在厨房找到了它。
我把哈哈盒拿到卧室,躺下,打开。
一阵抽搐的笑声,像是卡在嗓子眼,强烈而令人不安,仿佛被人用漏斗插进肛门,笑意穿过身体,淤积在肺部和脑腔,不从嘴里喷出来就要出人命似的。
这需要再来点酒。
我小时候在电影院里,真有一个男人因为笑得太剧烈死在我面前。现在有时候我还能想起他。
你为什么要听这么可怕的噪音?
疯了一样,李贝说。
我们接着下棋?
现在我要看报了,我说。
他妈的,李贝掀翻棋盘,棋子滚落一地。一个冲动的女人。
所有的报纸都堆放在床头柜上。
年轻女秘书惨死车中。
头部中枪。
死者首饰与证件俱在。
警方排除抢劫可能。
死者从家中去上班,每天早早回家。
夜间很少外出。
没有男友。
邻居说她和善,内向,其父母称,每天下班一到家,她就进屋读书。
她看了很多书,母亲说,喜欢读诗、看,性格随和温顺,没了她,我们的生活空了,没有意义,报纸上还登出了很多张玛丽的照片,她长得高高瘦瘦,一头长发,眼神略显忧部。
这只是我个人的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