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两个人都同时沉默。
暧昧气氛在蔓延。
好在那个助手适时开口:“就是这里了,3号床。”
“好的,谢谢。”
程京赐进去,把边予轻柔地放在床上,伸手想要脱掉她的鞋子,边予脸一红,声音细若蚊蝇:“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别动。”程京赐伸手轻轻抓住边予那只乱动的手,“你这手刚上好药。”
说着,干脆利落地卸了她两只运动鞋。
“你先坐坐,我打点水过来。”
程京赐到走廊的取水区打了一壶冷水和一壶热水,把水倒入脸盆后往里放了条干净的毛巾,走到边予的面前蹲下:“右腿放松点,我给你卷一下裤脚。”
像是已经猜到了边予会拒绝的话,他又加了句:“你的右手有伤,操作起来不方便。”
边予很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照顾,尤其照顾她的对象还是程京赐。她心里一团乱麻,但没有强硬拒绝,他的态度也不容她拒绝。
程京赐缓慢地卷起她的裤腿,尽可能地不碰到膝盖,白皙的皮肤一寸寸暴露,直到膝盖上那片紫红展露全貌。
程京赐的呼吸一下子加重了。
那片淤青浮肿在周围白皙娇嫩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有种在白纸上泼了紫墨的既视感,让人觉得碍眼。
青紫面积这么大,他都不敢想象她摔的那一刻有多疼。
“对不起。”
程京赐突兀的一句道歉拉回了正在神游的边予。
“为什么……道歉?”
“如果不是我走开了你去找我,你也不会受伤。我说了会照顾你,却再次把你送去了医院……”
边予急了,开口打断他:“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踩空的。”
程京赐怜惜地抚摸了一下那片伤,从脸盆里捞起那块冷毛巾拧干,叠成个正方块敷在上面。
他不说话了。
但边予知道他一定在暗暗自责。
他总是这样,以前也是,无论是在冷战期还是吵架期,只要她出了点什么事他就把所有一切都怪在自己头上,然后认认真真地写一封道歉信和求和信来求得她的原谅。
刚开始看到她还会觉得好笑,但慢慢地心情就有点复杂。他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却因为怕她真的生气而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憋了两页纸,最后拿过来低声下气地求她原谅。
无论多生气,他总是先妥协的那个。
有时候她会想,她到底何德何能,值得这个男人这样子对她?
八年,足够“物非人非”了。说到底还是一个“怕”字,因为“怕”有些往事敞开讲完之后,就再也没有现在这样自然的接触。
如果真的因此成为陌路人,那她还是宁愿就此原地踏步。
思绪正飘着,边予感觉腿上一热,低头一看,程京赐已经给她换了一块热毛巾。
边予弱弱地叫唤:“阿赐……”
“嗯?”
“别自责了。”
程京赐抬眸:“那你少受点伤,平时注意一点。除了无法避免的伤,其他情况预感到有危险就立马跑。”
“……”
“你这片淤青看得我想杀人。”
·
刘婶他们到的时候,边予正经历完第一轮按摩,躺在床上两眼泪汪汪地喘着气,程京赐则拿着毛巾给她擦拭额头的汗。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就受了伤了?摔哪了?严重吗?”
边予平复呼吸:“婶婶你怎么来了?”
“我堂哥在这上班呢,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好像看到你在医院,我问他是不是真的他又不确定,我就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上你家看也没见里面有人,就急匆匆地过来了。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刘澄乐一声不吭地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眼边予上了药的膝盖,神色凝重。
“没什么事,就是摔了一下。”边予心里过意不去,“怎么还特地跑一趟,还把乐乐带来了?”
“这孩子非得来,我怎么劝都不听,只好让他爸送我们过来。”刘婶问,“真的没什么事吗?你这腿拍片了吗?骨头有没有问题?”
“没有,医生说淤青散了就没事了。”
边予又安慰了刘婶几句,后面以刘澄乐第二天还要上课为由才把她打发了回去。
全程,程京赐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如今的他,没有心情应付除了边予以外的任何人。
“你先睡一会,等会按摩时间到了我叫醒你。”他说。
边予抓住他的衣袖:“那你呢?”
“我守着你。”程京赐搬了张椅子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睡吧,我在这。”
边予:“你不睡吗?”
程京赐替她掖了掖被子:“不困。”
边予睁眼看他,黑亮的眼眸似乎藏着一条银河,干净又纯粹,只把程京赐看得没脾气。
他没好气地问:“还不睡?”
“你还在生气吗?”
程京赐一愣,无奈道:“我没生气。”
“我也没生气,所以你别自责了。”
程京赐:“嗯。”
“那你去睡吧。”边予指了指旁边那张空着的看护床。
今晚这间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程京赐不需要坐在椅子上将就。
“你先睡。”程京赐声音低柔得像是催眠曲,“听话。”
边予渐渐合上了眼,呼吸平稳。
程京赐伸手把她额上的碎发拨到一边,凝视了一会她的睡颜,直到感觉手机振动,他才站起身,拿起边予的手机推门出去。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接通。
“喂?”
对面停顿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会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过了半秒才回了句:“我找边予。”
声音中性,但听得出是个女人。
“她在睡觉。”
手机那头呼吸沉重:“你是……”
“我是她朋友。”
沈眠:“……”
多讲两个字是会死?到底是男朋友那种朋友?还是炮友那种朋友?
“抱歉,我没听过她讲起你这号朋友,能麻烦你报一下名字吗?”
“程京赐。”
沈眠想了想:“是她在国内的朋友?”
“嗯。”
“你是搬到她隔壁的那个?!”
“嗯。”
沈眠消了音。
程京赐也猜出了她的身份:“如果你有事问她,过两天吧。”
“嗯?她现在……”
“她摔到了膝盖,不严重,但是需要静养两天,我不希望现在有任何事打扰她。”
“所以——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