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掉馅饼,惊动了不少人。对于过来人来说,毫无影响,因为那两代人亲身经历过国民党的统治时期,知道那时的黑暗残忍,贫穷落后加上苛捐杂税。不过,三代四代之后就很难说了。没经历他人之苦,不知其中有套路,就会被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带到沟里去。
天上掉下馅饼糖果的事,主要是散发反动标语。天气好的话,十天半月就有一次,天气不好也一年半载,会有一次。这里距离海岛远,气球很难飘过来,捡到的人少。
长期在马路上干活的菩槌,也只是偶尔遇上了一次,无意中捡到一小包糖果,刚想拆开包装来,分给哑巴吃,老魁跑过来说“不能拆,不能吃,这可是糖衣炮弹啊,你不想活啦。”
一听说是糖衣炮弹,可把菩槌给吓了一跳。不能吃咋办?丢掉可惜,不丢嘛……嘿!先放衣袋里吧,反正不拆就不会有事。
临近收工时,老远看见店老板挑着一担货物走来。哎!有了,菩槌灵机一动,问问店老板不就清楚了,他见多识广。于是他走上前去,把事情这么一说。
店老板听完,微笑着说,“你去供销社帮我把货物拉到店铺去,我一五一十的给你说个明白。”原来,他还有一大桶煤油,二百多斤食盐,还放在供销社,正愁搬不回来呢,这下逮着菩槌来帮忙了。
菩槌也乐意效劳 ,二话不说就去供销社,凭他身材高大力气大,很快就把那些货用大板车拉了回来。店老板高兴的不得了,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了。
看到菩槌老实本分,乐意助人,店老板也不敢怠慢他,就如实对菩槌说了,“看在你帮助我的份上,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可以吃,和我们这的糖果饼干一样,味道香甜,只不过我们这里是散装,而他们包装好了,包装的美观一点罢了。”
“嘿、嘿、嘿!原来这样啊,那我放心了。”菩槌卸了货,进店里小坐了一会儿。
“来,喝两口,压压惊,当我酬谢你,不是麻烦你来帮这个忙,我怕要忙到黑夜。”店老板正要打酒。菩槌连忙摆手,“别…别,我不会酒,一喝就呛,多谢你了,我想问他们为什么白送这些东西过来?”
店老板解释道,“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理亏,你吃了他的就会说好话,为他做宣传,这样做是为了收买人心,你就中了他的圈套,就这么简单。”
“噢。”菩槌似乎明白了这个理。
店老板递烟给他,菩槌说不抽烟,店老板接着说“你看,我们店里的东西也不少啊,除了煤油要凭户口簿购买外,其它的东西,要多少买多少,没有包装,货真价真,更灵活方便。”
菩槌环顾了一眼店里的柜台,店面不大不小,里面的货品琳琅满目,副食百货一应俱全,大到食盐酱油,小到针顶线头、手电筒及其灯泡、火柴,还有糖果饼干、马灯、灯盏灯罩、煤油……
这事被新生撞见了,他是店老板的大儿子,正在学校读书,快小学毕业了。听到两人的对话,知道了菩槌捡糖果的全过程,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心存侥幸,伙同本村的几个同学,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去树林里寻找糖果饼干,寻寻觅觅……
快到叛逆期的年龄,喜欢捉弄人,自己没有主见,人云亦云,相信一些不切实际的事。虽然店里也有糖果饼干,可那是公家的,他爹不让他乱动。他把这事说与金秋听,金秋又转告嘉全,嘉全告知盛夏,串通起来……一传十,十传百,王屋村的学生都知道了,后来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了。
先介绍一下其中的四个人:金秋是矮个爷的长孙,嘉全是簸箕奶奶的长孙,盛夏是汕头大娘的次子,新生已经说过,是店老板的长子。
每天上学放学,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走到一起,先是环视天空,看有没有气球掉馅饼的事,然后一边走一边扫描道路两旁,树林里也不放过。还好,苍天不负有心人,找到一些标语纸片,没找到馅饼。
他们长时间找不到糖果饼干,就把不满的情绪迁怒到菩槌身上,说菩槌是傻瓜笨蛋,捡到糖果不敢吃,只会买苦力,不抽烟不喝酒,不懂享受,没文化真可怕,一辈子只会修马路,等等……如此这般挖苦人。
长期这么代入嘲笑,菩槌的名字渐渐的就成了笨蛋的代名词,这样一来,乡道上的人都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远近闻名。
那些糖果饼干,包装精美,一张张的标语纸片,印刷漂亮,引起了他们许多的猜想。他们从包装上代入想象,认为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想入非非,说外国人不用干活就吃穿不愁。
于是就臆想开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嘉全说,外国人用机器造大米,吃饭用机器代劳,做衣服穿衣服都有机器完成。
金秋说,据说外国人娶媳妇也用机器,生孩子也用机器,科技方面甩我们几条街。
新生哈哈大笑说,生孩子也用机器,那他们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盛夏说,嗨!西方人的价值观跟我们不同,听说他们不重视人,只在乎金钱,吃饭睡觉,生孩子通统现代化操作。
一阵争论下来,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因为他们也见到过,旧社会那些黑不溜秋低矮的巷子房,祖辈的穿的黑不溜秋的衣服,知道国民党是窝囊废,腐败无能。放气球、掉馅饼、散发标语,这些东西都是在欺骗民众。
他们为什么要代入想象?主要是生活好了,一代比一代有更高的追求。还有就是,没有生活经历,在认识上缺乏常理,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心。
学校里有各色各样的同学,他们对行为各异的人,千姿百态的穿着感到困惑,产生了许许多多的猜忌,认识到自己卑微,然后才代入想象。
那时候的物资不太充裕,没有校服,小学生衣着简朴,行为不端。在长相方面,有胖的有瘦,有高有矮,流鼻涕的,抠鼻子的,一塌糊涂。受不了委屈就哭鼻子,不爱说话就卑微胆怯,爱说话就叽叽喳喳,。
那时候的小学生衣着,几乎所有人都穿过打了补丁的衣服。三年级以下的学生衣衫不整洁,四年级以上的学生,衣服比较干净,穿打补丁的衣服较少。
物质匮乏,袋里羞涩,所有货物都是散装,没有包装,买来卖去的东西直接放进箩筐里,或用稻草简单扎起,拿回家里再清洗一番。向往美好的生活,人之常情,代入想象,从中取乐,这就是青少年的臆想症。
臆想归臆想,不能代入去猜想。尘是尘,土是土,好人不该去侮辱。不要把老实人说是蠢,不给奸仵之人的脸上贴金。店老板得知他儿子的所作所为,如此这般、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说他们忘恩负义,不懂生活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