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筠松离开兑庐的时候,已到了半夜时分的戌时。
巳三此前从未到兑庐来喝过酒,如今有了机会,自不会轻易放过。可怜他从傍晚一直喝到半夜,此时早已是烂醉如泥。
杨筠松早已付过了花销。巳三就算在这里醉上一天两天,花销也是够的。
园中女侍见巳三醉倒,便过来搀扶他回房休息去了。
杨筠松离了兑庐,将身来到大街之上。
此时月入中天,月华如练,兑城笼罩在皎白的月色之下。
杨筠松先沿着大街北行,不一会便到了街尾。巳三早先说得明白,到了街尾,便要拐到右手边大路上西行。
越往西行,道旁的林木越见稀少。到得后来,夜色下一片宽广的草原出现在眼前,西行的道路穿过草原,一路向西,西边是一片莽莽苍苍的青山。
青山连绵起伏,山峦相叠,千峰拔地,万笏朝天。
一座宏伟壮观的城堡座落在山脚下。城墙陡峭挺拔,足有十几丈高。城楼上灯火通明,戒备的士兵四处游走。
杨筠松自是知道,眼前城堡便是兑城王宫。只是城中戒备森严,要想入得城去自不是件容易的事。巳三言道王宫西北方有暗道进出,只是不知如今还行不行得通。
寂静的草原上忽地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杨筠松举目望去,只见远处西南的来路上出现三骑健马,正朝西行的道路上奔来。
杨筠松见状,身子几个急闪,掠到左近的草地上将身伏下。
夜色下,当先三名骑士手执火把,策马行来。一乘四人抬的凤辇跟在后面,凤辇上坐着一名黄袍的女人。
一名青衣的女子空手随着凤辇一路前行。此时杨筠松虽离的道路远了些,但从背影身形,他便认出步行女子正是巽巨门。
待到众人行得远了,杨筠松这才现出身来,悄没声的朝城堡的西北方掠去……
巽巨门不想杨筠松此时也到了兑城王宫,心中是又惊又喜,险些便要叫出声来。
杨筠松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巽巨门会意,将头点了一点。
大殿之上此时叫骂声,打斗声乱成一片,全没人留意杨筠松的出现。
坤母眼见众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便下到场中来控制局面。忽听殿外有人喝道“乾父禄存大王到了,大家快住手。”
大殿之外缓缓行入一人。
烛光中看得分明,来者金袍金冠,腰间扎一条镶着紫玉的腰带。金袍之上挂着禁步,冠上垂着冕旒。
艮贪狼一见金冠之人出现,便止住了手上的争斗,说道“乾父禄存大王到了,我们便先住手,请他来断个公道如何。”
来者正是西北亁禄存。此时八卦诸王俱已到齐。
乾禄存面如冠玉,体甚雄伟。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来到大殿之上,举目环顾众人一眼,沉声喝道“大家同在八卦之内,五行之中。有了什么矛盾、争端,大可坐下来共商解决之法,周全之道。万不可轻举刀兵,伤了和气。”
艮贪狼点头称是,道“ 贪狼蒙乾父坤母召唤,连夜便赶到兑城来。”
亁禄存在西边靠北的座上坐下,道“贪狼,你先将事情的始末细细说出,我来看看这是怎一回事,究竟谁是谁非。好歹寻一个公道来,叫众人都服气。”
艮贪狼正待开口讲述,大殿之上却已有人开口说话,说话之人是个女子,只见她一袭红衣如火,坐在南方午位上。却原来是离火文曲大王。
离文曲道“ 亁父王,您召集我们到兑城来理论是与非。这其中是非便是是非。”,
乾禄存听了也不生气,道“原来是中女南方离火曲儿,莫非你认为父王失了偏颇,论不出是非公道来。”
离文曲道“是非总是混淆,公道又哪里去找。常言说得好,公道自在人心。只是人心大不相同,立场又怎会一样。有时候你眼中的是,到了我这里,难保便是非啦。乾父王。”
亁禄存道“那倒也是。曲儿莫非是说八卦之中没有公道,如何行事都有是非。只能这样无休止的争斗下去,拼个你死我亡。”
“亁父王,你言重了。”巽巨门忙来护住离文曲,道“ 二妹自不是这个意思,父王同为八卦一脉。八卦中的是非曲折若要求得明白,最好是用法来度量才是道理。”
震廉贞听了哈哈大笑,道“巨门,那我们便去将韩非子请来。韩非向来都主张法制,但凡是人都靠不住。”
大殿门口也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一个宏亮的声音传入殿中来,“只怕韩非眼下没空。我们两个先到了一步啦。”
众人抬眼朝大殿门口望去,不知何时门口出现两个须发皆白长者,正举步朝大殿行来。
当先一人面相清奇,一部雪白的胡须垂於胸前,一袭淡青色的衣裳飘飘欲仙。头上并未戴冠,满头银丝被绾于顶上,垂于两鬓。
长者大踏步来到大殿之上,朝着四下里作了一揖,说道“在下伏羲,见过八卦中的众位朋友。”
杨筠松听了大吃一惊,伏羲是上古圣人,华夏民族的人文先驱,与女娲、神农同为开天三皇,先天八卦便是创于伏羲之手,到得今时,也不知过了多少世啦。
大殿之上八卦诸王见是伏羲到了,一时之间全安静下来。再也没有谁来争吵。
与伏義同来的长者取过来一把掎子,恭敬地相请伏羲坐下。伏羲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
“我叫姬昌,今晚有幸来到八卦之中,兑城之内见过众位。” 姬昌说罢朝众人行了一礼。
姬昌就是周文王。
文王灭商兴周,并以周礼治国。周朝得享七百年天下。
文王倒排先天八卦,重启天地玄黄,历时十数载创出后天八卦。从此世间便以先天为体,后天为用,山川河流,金木水火土,东西南北中皆入八卦中来。
杨筠松抬眼打量文王姬昌,只见他中等身材,长相甚是儒雅,一袭流黄色长袍,脚上穿着黑底的布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