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棂不太理解时屿这句话的意思。
“带你走?”
“我也想做鬼,和你一直在一起。”
时屿抓住尤棂的手腕,宛若一只流浪在街头没有家的可怜狗狗。
他也确实没有家了。
原本他的牵挂也就只有妈妈一个人而已,如今她已经不在,这世间也就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
尤棂看时屿死气沉沉了无生机,轻轻叹气。
“做鬼一点都不好的,就像我,只能通过入梦的方式来找你,既不能随心所欲又不能随时随地,还要时刻提心吊胆被道士发现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只要能和你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时屿眼神执拗到极点,生如何,死又如何,他只想死死攥住自己唯一能触碰到的温暖。
尤棂看清时屿的执念与依赖,故作苦恼的皱起眉头。
“可我还指望着你帮我重返人间呢,如果你不在了,那我还阳多没有意思啊。”
“还阳?”
时屿表情愣愣的,他一直以为尤棂是要去投胎,买完玉镯以后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对啊,到时我就可以直接出现在你身边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依靠梦境。”
尤棂抽出手,揉揉时屿的头发。
虽然很艰难,可还是努力的活下去吧,做人总比做鬼好。
“但不是单单光买玉镯就行,还需要用你的心头血养它,这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要多少心头血都可以,只要能帮到你。”
时屿不假思索答应,眼睛亮亮的看着尤棂,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不用太久,只要养足四十九天就够了。”
尤棂笑着,“等你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去海市,我带你去玉石市场,咱们自己挑石头做手镯,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好!”
时屿没有任何异议,完全听从尤棂的安排。
尤棂满意,这才关心起时屿的伤势,“把衣服掀开,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
“丑,不要看。”
时屿抓紧衣服摇头,刚亮起来的眼睛再度变得黯淡。
他本就相貌丑陋,现在身体也变得破破烂烂,没有一点是值得尤棂喜欢的了。
等伤养好,再给她看。
“不丑,乖,放手。”
尤棂哄着时屿松开体恤下摆,时屿死活不肯,被尤棂在脑壳上捶了一拳头,这才红着眼睛乖乖把衣服掀起来。
时屿起初忐忑得厉害,生怕被尤棂嫌弃,但见她眼睛里只有心疼,忐忑慢慢转化为欢欣,后来还大着胆子央尤棂亲亲自己。
……
大抵是阳气亏损得厉害,尤棂从梦境出来时,霍行云还在沉睡。
他侧着身体,一半脸颊陷入枕中,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看起来出奇的乖巧。
霍牧渊年轻时,应当也是如此。
尤棂撑着额头侧躺在男人身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玩着他的耳垂。
两人交集不深,但霍行云又是自愿奉献阳气又是弄血镯的,他对她的好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许久之后,霍行云从沉睡中清醒。
他睁开惺忪眼眸,没有立刻起床穿衣,而是抬手揽住尤棂的腰,把脸埋进她怀里,。
“几点了。”
尤棂看了眼霍行云随手扔在桌上的劳力士手表,“八点半,你有事?”
“要去集团开会。”
霍行云昏昏沉沉吐出几个字,过了约摸有五六秒钟,他忽然清醒,“八点半?”
他的生物钟向来准时,就算不用闹钟,也会在清晨六点醒来。
一下睡到八点半,可谓破天荒。
尤棂不明所以,“对啊,你干嘛这么大反应,要迟到了吗?”
“迟到是小事。”
霍行云无奈笑笑,起身狠狠亲了亲尤棂的嘴,这才从床上下去。
尤棂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背抵着下巴,“那什么是大事?”
“没什么,我会解决好。”
霍行云提上裤子,眉心竖起一道浅浅的褶皱。
看来得想个办法,否则他甚至有可能坚持不到玉镯养成的时候。
霍行云没再多说别的,穿好衣服后赶回霍氏集团总部。
乌拉盯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才三次就不行了,我怎么感觉这个人有点虚啊】
【有没有可能是你主人我太厉害了呢】
尤棂挑挑眉梢,她这个鬼当然不一般了。
难怪有四个老公呢,非常合理。
【那是,我家主人可是相当厉害!】
乌拉立马摇着尾巴拍马屁,直叹霍行云能被主人吸阳气真是他天大的福气。
谢衡那边还是没有音信,尤棂根本没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消磨时间。
希望一切顺利,她真是受够这个鬼地方了。
尤棂本以为她不会有机会接触到除霍行云之外的任何人,然而就在下午,墓室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听到门外的保镖齐声喊霍先生,尤棂起初还有些纳闷霍行云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却在门打开之后,惊讶的睁大眼睛。
“你怎么来了?”
坐在轮椅上面容病白的男人,赫然就是缠绵病榻深居简出的霍牧渊。
霍牧渊也十分意外会亲眼看到尤棂,目不转睛的看了她片刻,唇角勾起浅笑。
“我来看看你。”
他口中的“你”,自然指的是尤棂的骸骨。
管家看不到尤棂,疑惑的看了眼左右,俯身轻问,“先生,您在和我说话吗?”
霍牧渊瞥了眼管家,神色淡淡。
“你先出去吧。”
“是。”
管家不敢多问,当即轻手轻脚退出去。
尤棂从床上下去,停在轮椅前,将手覆在霍牧渊手背上,目光担忧的看着他。
“这么远过来,你身体受得住吗?”
“还好,死不了。”
霍牧渊说起死这个字时,眼底划过浅浅的自嘲。
他如今这般,和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些是行云为你准备的?”
“可能是他觉得之前的墓室太阴森吧,就让人重新布置了。”
“他办事一向体贴周到。”
霍牧渊垂眸看着尤棂的手,长睫在眼睑处铺就一层阴影。
她见到了,比自己更好的霍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