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应当病了很久,尤棂清晰感觉到他的腰和腕骨硬得硌人。
她没有表露出异样情绪,只噘着嘴嘟囔,眼神幽怨,活脱脱就是个热恋中跟男友耍性子的小女人。
“我不知道你的存在。”
霍牧渊镇定自若,他侧眸瞥向墙壁,就见钟表的时针指向十二,而秒针已经停止工作。
“我不管,你要赔偿我,不然我就一直压着你,让你再也别想睡个好觉。”
尤棂说着,将柔软胸脯埋到霍牧渊脸上,让他见识什么是鬼压床。
霍牧渊身体僵硬到极点,想挣扎,却实在使不上力气。
他不习惯与人这样亲密接触,他孱弱的心脏也无法承受此刻剧烈的跳动。
“你先下去。”
“那你答不答应赔偿我?”
尤棂弯唇,这不就来激情了吗,轻松点燃他槁木死灰般的小心脏。
霍牧渊无奈松口:“答应。”
“这还差不多。”
尤棂达成目的满意点头,她坐起来,看着面若熟虾的男人,好奇询问。
“你生了什么病啊,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最意气风发的,感觉现在比那时虚弱了很多。”
霍牧渊病得这么厉害,别到时镯子没养好,他先一命呜呼。
“天之骄子又如何,生老病死由天不由人,你不也是年纪轻轻就与家人阴阳两隔了吗。”
霍牧渊眼底划过自嘲,他当初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长年缠绵病榻的废物。
不想再说病情的事,霍牧渊转移话题。
“你以前见过我?”
“嗯,在电视上,你这么有名,没见过的人才奇怪吧。”
尤棂理所当然道,以周之遥现在的财富地位,给那时的霍牧渊提鞋都不配,就是不知现在的霍牧渊在霍家还有多少话语权。
霍牧渊盯着尤棂,“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我出不来啊,你不知道,我被一个臭道士用阵法困住,找你一趟要费多大的功夫。”
尤棂满脸不高兴的抱怨,她脸色忽变,匆匆道:“不行,我得回去了,你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下次见面、”
尤棂话没说完,房间里便没有了她的身影。
霍牧渊亲眼看着尤棂消失,明明腹上已经空空如也,那里却仍然残余着被她坐压的温软触感。
钟表仍没有恢复运转,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梦吗……
棺材里的尤棂睁开双眼,乌拉不解询问。
【主人,还有很久才天亮呢,你怎么不趁着这个机会跟老大好好培养培养感情,这么早回来干嘛】
【我有自己的安排】
尤棂弯着唇,把婚书放回案台上。
鬼神之说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况且她现在只能以入梦的方式与霍牧渊交流,霍牧渊能否相信她的真实存在都不好说。
霍牧渊要是完全没把答应给她的补偿放在心上,等她下次入梦的时候,有的闹了。
天色渐明,海市持续了数日的连绵阴雨,今天仍没有放晴迹象。
中午时,一辆黑色宾利驶入寂静已久的庄园。
管家远远看见霍行云的车子,赶忙撑开雨伞上前迎接。
后排车门打开,一只油光锃亮的皮鞋踩在蒙着细雨的石板上,旁边水洼倒映出男人笔挺修长的身影。
“父亲现在醒着吗?”
“先生十分钟前刚吃了药,他知道您每周这个时候都要过来,应该还没睡下。”
管家侧着身体,确保不会有一滴水落在对方身上。
八年前,霍牧渊便身体有恙,他苦苦坚持了三年,终不敌天命,只得退居庄园养病。
霍行云便是霍牧渊一手培养出的养子,虽然他才二十二岁,却已经有了与群狼对峙撕咬抢夺猎物的能力。
两人相似的眉眼,更让人不禁回想起那位家主当初在商场上的杀伐果断。
霍行云对管家微微颔首,缓步迈上台阶。
平稳脚步声在空旷别墅回响,穿过狭长走廊,男人停在一扇刷着黑漆的木门前。
他抬手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才推门走进去,将手臂垂在身侧,恭恭敬敬的叫了声父亲。
霍牧渊精神还算好,他坐着,身形虽然消瘦,锐利眼神丝毫不减当年。
“坐。”
“多谢父亲。”
霍行云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他垂着眼皮,将霍氏这一周的情况尽数向霍牧渊报备。
“赵光明挪用公款的事已经拿到证据,我已经将证据提交警方,赵老对此非常不满,联合董事向我施压,认定是我存心污蔑,强烈要求您出面。”
区区几百万,的确不值当张光明伸手,如果不是霍行云,那就另有其人了。
霍牧渊面不改色,“谁的手笔。”
“林氏那边下的手,最近林氏和霍氏在城西的旧城重新规划上有项目竞争,所以便趁机给霍氏添了点小麻烦,赵光明如今正在警局扣着,具体如何请您定夺。”
霍行云向霍牧渊请示,他只是明面上的总裁而已,实际当家做主的人仍是霍牧渊。
霍牧渊很快做出决断,沉声,“抓住这个机会,以赵光明为引子,把赵立深拉下马,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是。”
霍行云应声。
除了赵立深父子的事,其余的便没有什么再值得叨扰霍牧渊。
霍行云起身,说了句父亲好好休息,正要离开,却被霍牧渊叫住。
这在之前是极少发生的事。
霍行云脸上闪过短暂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收敛好情绪,等待霍牧渊的吩咐。
霍牧渊将霍行云脸上的诧异尽收眼底,忽然觉得自己病得太久有点魔怔,竟真的把一个糊里糊涂的梦当真,还想让他去查那个叫“you ling”女人的资料。
“没事了,你走吧。”
“是。”
霍行云不敢置喙,放轻脚步往外走。
……
入梦是件耗费心神的事,尤棂休养生息了三天,才积蓄到足够的灵力进行第二次入梦。
她没有选择霍牧渊,而是进入了时屿的梦境。
霍牧渊身子骨太差了,必须得有pn B。
至于谢衡,啧,就算不是他镇压的自己,他和那人也是同一门派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她可不想跟他扯上半毛钱关系。
见到时屿之后,尤棂才明白他为什么拥有那么出色的外在条件,却只能做一个替身了。
因为他左脸上有道疤,足足五六公分,从额头穿过长眉蔓延至眼尾,即使睡着,他压低的眉头亦给人一种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感觉。
在海市这个寸金寸土的地方,一个替身演员根本住不起好地方,时屿更是贫穷,住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合租房里。
职业缘故,时屿露在被子外的上半身遍布新伤旧伤,淤青紫痕交加,可想而知他此刻有多痛。
尤棂在床边坐下,戳了戳男人的脸颊。
男人立刻清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掐住尤棂的脖子,把她压在自己身下,抬手欲打。
好在时屿及时收住拳头,这才没造成惨剧。
他看着尤棂,眉头紧皱,“你是谁?”
“我是你老婆。”
尤棂弯着眼眸,伸出食指,把时屿停在她脸前的拳头推开。
他这拳头可真硬,要是真落到自己身上,她怕是会忍不住弑夫。
“我哪来的老婆,有病吧你?”
时屿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尤棂,他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起身,动作粗鲁的把她从床上拎起来,往门口那边拖。
“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少跟你男朋友少干这种仙人跳的事,再有下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尤棂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是你老婆,不信的话我证明可以给你看。”
时屿完全不上当,拉开门直接把尤棂推出去,他本想摔门,想到主卧那对小夫妻明天还要上班,力气不自觉放轻。
然而就在时屿转身的时候,却见刚被他推出去的女人正好好坐在床尾。
尤棂翘着腿,眼神幽幽,“都说我不是仙人跳了,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时屿瞬间变了表情,他立刻拉开卧室门,果然就见外面已经空空如也。
尤棂瞬移到时屿身边,故意伸头往外看。
“咦,你在看什么,外面难不成有鬼?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呀。”
时屿咽了下喉头,攥紧门把手,双眼死死盯着尤棂。
“你是鬼?”
“难怪外面没有鬼,原来鬼在屋里。”
尤棂笑得开心,承认了自己鬼的身份。
时屿咬着牙,脸色忽青忽白。
尤棂保持着笑脸,暗暗期待时屿待会儿求爷爷告奶奶让自己放过他去找别人索命的狼狈相。
房间里安静了足足有十几秒,时屿忽然大步走向床铺,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
电话接通后,他冲里面的人吼,“你他妈把凶宅租给老子?还敢收两千一个月?”